这趟午觉，简茗睡得并不好。
她总在现实和梦境里来回穿梭，困倦迷惘的感觉始终围绕着她。
她猛地睁开眼，室内一片午后的沉寂，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投进半束昏暗的光。
身边的人还在睡梦中，均匀的呼吸一声接一声闯进她的耳朵里。
在床上躺着也没什么事做，女人干脆起身，去了她的书房，回来这几天，她都没有进去过。
幸好司择毅害怕她再跌倒，让刘妈把全屋铺上地毯，拐杖的声音这才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拖着缓慢的步伐，从卧室走进书房，里面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而且依旧整洁。
她把一整面墙的窗户全都打开。
外面白灿灿的光芒照进来，摆满各种设计用具的书房看起来比原先宽敞很多。
看着她熟悉的伙伴，女人的思绪飞远，想起了某些她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男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思绪正在外游荡。
“什么时候起来的？”男人双手把她抱起，稳稳地下楼梯。
“不知道。我没看时间。”
男人点点头把她放在客厅沙发的C位上，“再等等，晚饭马上就好。”
“嗯。”女人点点头。
电视机里正在回放春晚，她一向不爱看，找不到消遣，今天却直直盯着电视。
飘忽的眼神一看就没有把心放在电视节目上，表情木然，活脱脱的一具提线木偶。
她出神，他也不张口把她拉回来，任她自己想明白也挺好。
不多一会儿，刘妈从餐厅过来：“先生，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
“开饭吧。”
司择毅从位置上站起来，简茗慢了一拍，愣着看司择毅，“噢”的一声之后才跟着站起身。
饭桌上，丢了魂似的简茗没吃几口就放下碗，定定地看着司择毅。
“多吃些，你现在可是特殊阶段。”对面的人只吃了两口，男人觉得妻子吃得实在太少，很不利于她的腿伤恢复。
看着他有话要说的模样，简茗也不反驳：“吃不下，晚上饿了再吃吧。”
顾忌她担心岳母的病情，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加快吃饭的速度，吩咐刘妈安排好去市中心医院的车。
去医院的路上，简茗没怎么说话，司择毅握住她的手，并不去打搅她的思绪。
晚上八点一十，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停在医院停车场。
简茗拄着拐杖下车，在护士站问过之后 ，夫妻俩一路往陈丽的病房去。
柔软中带着些微冰冷的氛围笼罩在这一层楼。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偶尔传来重症监护病房里的仪器运转声，滴滴答答。
无情的数据把病人每一秒的生命体征诚实地显示在屏幕上。
冷硬的画面闯进女人的脑海，颤栗的皮肤上起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
她吐了一口气，想把脑子里的画面甩出去，看到躺在病床上接受护士询问的陈丽时，心还是颤了颤。
“你们是？”护士整理好手里的仪器，狐疑的目光盯着简茗和司择毅看。毕竟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年轻人。
“这是病人的女儿，我是病人的女婿。”司择毅应付着护士，护士没说什么，没带什么好脸地离开。
简茗没有注意到那护士的神情，注意力全在陈丽身上。
中午吃饭时她没仔细观察，如今细细打量躺在病床上的陈丽，倒是觉得她苍老了很多。
年轻时候那股强势的劲儿在她脸上也只剩一两分。
鬓角的皱纹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无处遁形，若有如无的病气笼罩着她。
眼前的现实告诉简茗，陈丽是真的病了。
一辈子要强的陈丽半躺在床头，凝视着久久站在病房门口不愿进门的大女儿，紧闭的双唇没有张开的意思。
简茗抿嘴，她也沉默。
司择毅大手搂上女人后腰，轻轻地把人往前带，用眼神示意她进去。
女人看他一眼，开始慢慢往里面挪，两个人的互动自然逃不过病床上人的眼睛。
走到近前，司择毅作为小辈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完美的社交辞令终于让病房里压抑的气氛好了些：
“中午简茗听到您生病的消息难过了好一阵，我们吃过晚饭马上就赶过来了。给您也带了一份，您将就着用一些。”
男人把保温桶轻轻搁在床头，一份恭敬的小辈模样。
简茗侧目，她竟然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
“多谢女婿上心，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晚饭。”
陈丽开口了，简茗也不好再僵着，扭头打量起所在的房间。
她住的是独立病房，一应设施俱全。
阳台视野宽广，现在天黑也能看见外面很远的景色。
附带的卫生间离病床也不算太远，移动也方便。
啧，将就能住。
“路放没给你请个护工陪着？”
“请了，春节放她三天假。”陈丽眼神里的光听见女儿生硬发问之后亮了起来。
柔和的神采让简茗觉得不自在，好像她们马上就又是从来没有任何隔阂的母女一样。
“路奈平时来照顾你吗？”简茗依旧抓着路家人不放。
当年路放生意伙伴惹下的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陈丽耐心地回答她，两母女的脸色区别得极端:“来的，这几天过节，都回家里了。”
一人慈祥地望向戴着面具的女儿，一人假装看不见母亲脸上的母爱光辉。
路家人身上找不到什么缺点可以让她抨击，简茗哑然，陈丽倒好像是有许多话想说。
转头想起陪着女儿前来的女婿司择毅，陈丽想办法让人暂时走开:“女婿，医院后门出去有家小吃店，麻烦你帮我看看，还开着门没有。”
“我这就去。”司择毅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起身出门。
陈丽和简茗母女俩一起目送他离开，在平静中达成某种默契。
司择毅的衣角消失在病房门边，陈丽把脸转向女儿:“逼你嫁给他，你心里不情愿，我都知道。可现在看来，我好像也不算完全做了一件错事。”
简茗垂眸，没接话。
当初她们吵过的架、放过的狠话她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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