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宋晚凝疲惫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在来法兰西之前，她从没想过，等待自己的会是这么惊人、这么爆炸的坏消息。
其实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冷静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陷入了陷阱。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下面藏满了虱子。这话是不错，但是人不能因噎废食。
她需要做的不是恐惧爱情、婚姻，而是擦亮眼睛、找到对的人。
很显然，妈妈觉得沈凡不是，虽然她甚至都没有明确的理由，只是觉得看沈凡不顺眼，就感觉沈凡定非良人。
宋晚凝叹了一口气，比起妈妈的偏见，更可怕的是妈妈的病。
虽然她查阅过资料，确定淋巴癌的确是可以通过新疗法治愈，但是后续身体肯定跟原本健康的身体有差别。
如果妈妈在国内，她还能隔三差五回杭城看看她，可是他们来到了法兰西，单程就需要12个小时的飞机……
抛开通勤时长不说，通勤成本也非常高，完全不是她能负担得起。如果换成是妈妈没生病，宋晚凝肯定要跟爸爸开口，想必他也是乐意给自己出这个钱的。
可惜，妈妈的病要花费这么多钱，家里本来就经济困窘，她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口呢？
宋晚凝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她的世界只有学习和书籍，生活单调又单纯。除了偶尔跟妈妈有些不愉快，大部分时候她都过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她意识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在残酷而现实的真实世界里，如果他们家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她的妈妈甚至没钱治病，只能等着病情恶化、痛苦地去世。
即便他们负担得起治疗费用，也让本来富足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
虽然爸爸没有透露具体的治疗费用，但是网络上可以清楚查到，这个病最少也需要120万。看爸爸那含糊的样子，宋晚凝只能往高了猜，家里为了妈妈，肯定要支出200万……
为了跟沈凡来法兰西，宋晚凝趁着他去清大参观的时候，接了一些辅导课程，每小时150元。对于只有成绩、没有教学经验的高中生来说，这个价格其实已经很高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宋晚凝无知者无畏，给自己安排了满满一周的课程，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每天上12个小时的课程，嗓子都快冒烟了。
然而，即便她如此拼命，这一周也不过才赚了一万多。200万就算她工作200周好了，也要她全年无休的工作四年，将生活成本压缩到极限，才能攒够。
但就这一周，已经让她累得够呛，不得不拒掉了后面的所有课程，在家里躺平休息。
宋晚凝完全吃不消连续七天的高强度工作，她感觉自己上课上到后面，累得要灵魂出窍，嗓子也嘶哑得不行，一出声音就难受得厉害。
宋晚凝越盘算越心累，感觉心头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从没有想过，向来强硬的母亲居然有一天会生病，她总以为，这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才会遭遇的难题。
宋晚凝向来是个悲观主义者，妈妈的病打破了她有关家庭的安全感。她不禁想到，年轻的妈妈都会生病，比妈妈还要大上5岁的爸爸呢？
她不敢深想这个万一，却骤然感觉身上的担子变得好重。
她甚至有些自责，妈妈生病跟她有关系吗？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患癌？她是不是前一阵子不应该离家出走？
……
乱七八糟的想法萦绕在她的心头。宋晚凝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或许，她真的应该听妈妈的，来国外念书，至少这样，她可以陪在妈妈身边。
不过，事已至此，再做这些假设都没有意义了。如果好端端的，她又说自己不想待在国内，要来法兰西念书，妈妈肯定会有所怀疑。
毕竟，她之前的态度那么坚决。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一条消息突然蹦了出来。
是北航的辅导员，宋晚凝确定保送后就跟她加上了联系方式。
【这个项目你感兴趣吗？】
附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一篇文章的链接，讲述了北航新推出了一个中法联合培养的专业，国内两年加上国外两年，可以获得两个学校的学位。
【之前听你说家里人都去法兰西了，我就感觉这个项目蛮适合你的，如果你要申请的话，得尽快，截止日期是下周五。】
如果换作之前，宋晚凝大概会拒绝，她觉得老老实实在国内上完四年学挺好的，而且她也不想跟沈凡分开。
她经历过分离，跟小学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不过是没有在同一个学校上初中，居然就渐行渐远，以至于再也没有了联系。
宋晚凝觉得，如果她选择去国外，跟沈凡的感情很可能也是如此。无法朝夕相对，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更何况他们的感情，真算起来，也不过小两个月。
可在经历了今天的信息冲击，她开始有些迟疑……
如果自己跟妈妈说了这个项目，妈妈肯定一百个支持自己出来，这就为出国找到了合理化的借口，她也能顺理成章地多照顾照顾妈妈。
有些念头不能想，越想，这个念头就越强烈，很快从一颗小小的种子，迅速成长为一颗深扎于心的大树。
【这是报名就可以去的吗？】
【当然不是，今年是第一次推行，只有5个名额，要综合评估你们的简历，优中选优。】
宋晚凝将这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才慎重地回复，【好，谢谢辅导员，我再考虑一下。】
一边是沈凡，一边是妈妈。
宋晚凝不禁想起之前他们在民宿里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肖鸿问自己，如果沈凡跟她的妈妈同时掉进水里，她会先救谁。
那时候，她回答不出来，现在，她也没有答案。
人生怎么可以荒诞成这样，将一个玩笑变成现实？这来自命运的恶意，让宋晚凝彻夜难眠。
她要仔细想一想，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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