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来给我请安,我只是看着香炉上的渺渺香烟出神,并没有在意他的到来。
他干咳一声,说道:“听说永璂那日来找皇额娘了。”
我回过神来,看向皇帝,淡淡的说道:“是啊,永璂那孩子孝顺,时常来探望哀家。”
皇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笑道:“皇额娘身体可还好?儿臣政务繁忙,未能常来请安,还望皇额娘恕罪。”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勤政爱民,乃是社稷之福,哀家怎会怪罪。”
皇帝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离开了。
用过晚宴后,我让我的宫女拿些衣衫和吃食去翊坤宫看望绮安,没想到宫女还没走出宫门,皇帝就来了。
我心中一紧,连忙让宫女退下,心中想着皇帝一定是在监视我,要不然我回宫都一月了,今晚想让人去翊坤宫看望绮安,怎的人还没走出去,皇帝就来了。
正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灯火微微摇晃,映的皇帝的脸不是很真切,我坐在椅子上,极力抚平自己的心,问道:“夜深露重的,皇帝怎么会来。”
皇帝没有回我的话,反问道:“皇额娘让宫女拿些东西去哪啊?”
我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哪位妃子或者孩子的忌日与今天相近,想着想着想到了一个我们很久都没有提起的人。
“哲悯皇贵妃的忌日快到了,哀家让宫女去祭奠,这也要向皇帝禀报吗。”
哲悯皇贵妃去世三十年,宫中基本没有人提起她了,每年忌日也只有内务府的人去祭奠,皇帝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又想起自己忘记了她忌日快到了,不免有些愧疚。
“儿臣竟忘记琉瑜的忌日,儿臣会在她灵前奠酒的。”
除此之外,再无别话,相顾无言,只有灯火的光影在我们之间摇摇晃晃。
蜡烛烧了半只,我们也没说一句话。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烛火猛地晃动了一下。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皇帝见状,关切地问道:“皇额娘可是觉得冷了?”
我轻轻摇头,“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时间过得真快,哲悯皇贵妃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就连永璜也走了好些年了,如果当初儿臣不再对他那样严厉,永璜也不会英年早逝。”
我淡淡道:“皇帝还会做出追悔莫及的事吗?”
言外之意,现在对绮安的所作所为,日后不会有后悔的那一日吗。
回宫一月,这是我第一次向他提起绮安的事,果然,皇帝的脸色马上阴沉起来,像是在黑暗里蛰伏的兽。
“儿臣这一生做过许多不得已的事,但儿臣不会后悔,至于翊坤宫的那位,儿臣更不会后悔,若不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多年情分,却沦落至此,我不禁觉得齿冷,“你就那么希望她死吗?好在你们也是数十年情分,你......”
“不是儿臣要她死。”皇帝愤怒的打断了我的话,“是她要儿臣死,要一个皇帝死!儿臣对她已然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皇帝扪心自问,这些年你是怎样对绮安的,绮安管理后宫多年从未出现差错,可你总是拿孝贤皇后和她相比,绮安就这样在孝贤皇后的先例中承受着一年又一年的痛苦。”
皇帝抬眸,深吸一口气,眼里有微微的潮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她的确是不如孝贤皇后,这世间再无女子能和她相比。”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是皇额娘当年属意绮安做儿臣的皇后,皇额娘也没想到她会做出剪发之举来诅咒儿臣和皇额娘吧。”
皇帝起身,准备离开,看到墙上绣着的凤穿牡丹说道:“这绣卷旧了失了颜色,回头儿臣让皇贵妃绣一副在过来,她的绣技精湛,皇额娘会满意的。”
那是绮安几年前绣了三月才绣好的,绮安幼时天真无邪,又被讷尔布惯坏了不愿学习女红,还是嫁给皇帝之后才学的,多年来技艺虽比不上绣娘,也算是不错了。
“皇贵妃新任不久,还有许多事要忙,哀家就不劳她费心了。”
“一幅绣品而已,皇贵妃能送给皇额娘,也是尽了她的一份孝心。”
“孝心尽了是好,还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皇帝回过头看我,微微挑眉,“皇额娘就这样不待见皇贵妃吗?”
我微笑回她,“皇帝看重她,哀家有什么不待见的,就算皇帝废了绮安,另立皇贵妃为后,哀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皇帝俯身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慢慢地靠近我的膝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怨恨的眼神直视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皇额娘就这样袒护绮安吗?她竟然敢诅咒皇额娘您,还敢诅咒朕!朕可是您的亲儿子啊!皇额娘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那个胆敢诅咒您和朕的贱人呢!"
皇帝突然站起身子,带动一阵风,吹得他身旁的烛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皇帝的情绪愈发激动,言语也越发激烈,最终甚至破口大骂起来。我静静地看着皇帝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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