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渝左右看了看，心里升腾起一缕不好的预感问：“奶，姑奶，我爷呢？”
奶奶闻言垂下头，眸底染着悲恸跟落寞，“你爷…… ”
“我爷怎么了？”
奶奶抬眸看了看姑奶奶，后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渝，你爷爷早就不在了。”
南渝当即眼圈泛红，尾音发颤，声音充满了破碎感：“什么？”
“那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回来，送爷爷最后一程。”
姑奶奶神情凝重，“这是你爷的意思。”
姑奶奶相对于奶奶更加理智跟冷静，奶奶不忍心说的话，都由她转达。
再则奶奶也没有那么多力气，能说这么多话了。
要知道，她为了等南渝回来见最后一面，已经苦苦撑了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她都糊里糊涂地，经常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来。
今天下午，她就像有了点什么感应似的。
突然回光返照，让南渝的姑奶奶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在床上等着南渝回家。
南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神色痛苦问：“什么意思？”
“难道我爷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让我见么？”
爷爷对南渝很好，那个脾气很怪也很倔的老头。
几乎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南渝。
他平时跟谁都不会好好说话，除了对南渝。
他总是背着他，上山采野果。
爷爷不会骑自行车，家里有个干农活的拖拉机，他舍不得南渝走一个小时路去上学。
每天，天没亮就开着拖拉机送南渝上学。
南渝爱吃鱼和虾，家里条件不好，大冬天爷爷也要穿着水裤拿着渔网去河里捞鱼。
他对自己很苛刻，经常去集市卖菜卖东西，连个馒头都舍不得买给自己吃。
宁可饿着肚子在菜市场待一上午，却舍得花钱给南渝买她喜欢的糖炒栗子跟糖葫芦。
他听别人说，用牛角梳梳头发，对女孩子的头发好。
就花卖了一上午菜的钱，给她买一把牛角梳。
家里条件不好，爷爷怕南渝营养不够。
去工地做一个月卖苦力，挣得钱都拿去给她成箱成箱买钙片。
她的前面十三年，虽然没有父母的爱。
可爷爷奶奶却没让她缺半点亲情。
试问，这样疼她爱她的爷爷，又怎么会不愿意见她最后一面呢？
姑奶奶眉头一皱，沉声道：“阿渝，你爷不是不想见你，他都是为了你好。”
“难道你忘了当年，龙婆的预言么？”
南渝咬了咬唇，脸色也变得沉重，“我…… ”
“我没忘，可是这跟我爷走了，都不让我送有什么关系？”
奶奶闻言眼眶一红，浑浊的双眼含满泪水。
姑奶奶拍了拍她姐的手，缓缓开口：“你爷爷当初知道，是你拿自己去找秦柔换的手术费。”
“他从手术台醒过来后，就直接拒绝治疗回家了。”
“你知道，他做的是心脏搭桥手术。”
“术后还要继续留在医院治疗，他执着出院，无异于自杀。”
“所以，她在你离开后的一个月，就去世了。”
姑奶奶的话语，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轻轻飘过。
南渝的心顷刻间，就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包围。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崩溃，漆黑的眸子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失落。
狭长的凤眸，迅速氤氲起一层悲伤的雾气。
仿佛有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见南渝拉拢着脑袋默默掉泪，奶奶接着姑奶奶的话道：“你爷爷走之前跟我说，如果他活着是要用，你的运势跟幸福来换。”
“那他当时昏迷时，就不该再醒来。”
“渝，爷爷把你看的比他眼珠子还重要，怎么忍心让你为了他受罪？”
“也怪奶奶不好，当时只顾着紧张你爷爷有没有事。”
“没能看住你，不然你也不会跟着秦柔去吃那么多苦。”
奶奶就像是知道她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似的。
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自责跟心痛。
当年，南渝的爷爷在家里晕倒，奶奶跟南渝把爷爷送到医院。
南渝偷听到医生对奶奶说，做手术需要花很多钱。
她知道家里没钱，所以就偷偷跑到楼下，借别人手机给南席打了电话。
这才招惹来了秦柔。
可她爷爷知道南渝为救自己，跟着秦柔走了。
他宁可不活，也不愿意让南渝受自己拖累。
他一把年纪了，早已认命。
既然阎王让他那时死，他绝不多活一天。
听了奶奶跟姑奶奶的讲述，南渝漆黑的瞳孔猛得收缩，眸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她似乎在寻找着，那个记忆中高大慈祥的身影。
想到爷爷那张总是对别人冷冰冰，却对自己格外温柔的脸。
她的嘴角不自主地颤抖起来，试图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但最终，一丝细微的抽搐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痛楚。
她无力地怒嚎道：“为什么？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傻？”
“这都是迷信，根本就信不得！”
姑奶奶闻声脸色阴沉，低喝道：“阿渝，别乱说话！”
“你可以不信这些，但一定要心怀敬畏。”
南渝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的肉里。
她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想要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不至于倒下。
她双眸通红，哭着问：“所以，这些年你们都去了哪里？”
“爷爷又葬在哪里？”
奶奶眼里闪着泪花，哭着道：“渝，别怪爷爷奶奶当初不告而别，我们离你越远，你就越不会受到南家的牵连。”
“原本你爷的意思是，连我死都不许叫你回来，是我这老婆子自私。”
“我想在死之前，见我儿最后一面。”
“我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原来当初，南渝走后，爷爷就坚持回家。
不出一个月就走了。
爷爷走后，奶奶跟着姑奶奶去了，离她们老家不远的清平镇修行。
希望能为她祈福，让她过得平安顺遂。
或许她们的行为，让人不能理解。
可她们这么做，都是出于对南渝的爱跟在乎。
在爷爷奶奶眼里，南渝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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