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坐回小凳子上，捡起小薅锄，开始重新刨地。
听她说起自己当年的事儿，也笑着接声儿。
“嫂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愿意随军？”
秦嫂子嗨了声，语气很感慨。
“那时候日子多苦啊，可比现在还苦呢，我倒是想，没那个条件啊。”
“我们老秦，跟你们家周驰不一样，他是穷苦地方出来的，又没人家周营长那么能干，那是一点儿一点儿爬到现在这个位子，我俩，也算是患难夫妻。”
“那时候他分不到房子，他在部队，我们就聚少离多，我在家是又伺候老又伺候小，还要撅着屁股下地干活儿，累的跟生产队的驴似的，那满肚子怨言！”
“他一年回去没几天，俺俩有一多半儿时间用来吵吵了。”
“不过在俺们乡下，吵吵归吵吵，夫妻不和归不和，但那铁定是没人闹离婚的。”
“你说说谁敢？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就为了娃你也得忍。”
“就是日子再不如意啊，俺也没敢生过那念头。”
“这不熬到四十多，孩子们都上大学了，家里老人也没了，我这才跟着他过来。”
念叨了一通自己的事儿。
她又回头，看了眼宋建功两口子离开的方向，轻轻摇头压低声儿。
“我看他俩，多半就是怀不上孩子闹得，这但凡有个娃，都没女人会闹离婚这一步。”
季黎低垂的眼睫眨了下，微微颔首没说话。
秦嫂子看她不接声儿，又歪头端详她两眼，笑眯眯说。
“要么还是你清楚事儿，这两年家属院的条件可都好多了，其实没她们想的那么难。”
“你看看你跟周营长过来，这夫妻感情多好的？男人疼你，又这么快就添了孩子，周营长又要升官儿，好事儿全让你赶上了！”
“她们要都像你这么想得开，那还不什么都有了？”
季黎听她这么夸自己，不禁失笑，细声说。
“我没嫂子说的那么通透，我其实就是没出息，他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我自己也离不开他。”
顿了顿，她嘴角浅弯，“只想着跟他在一起，不想分开，就跟他来了。”
秦嫂子笑呵呵一抚掌，啧啧有声说道：
“两口子过日子么，可不最重要就是图这个人，人在了，就什么都有，这还不叫通透？”
季黎垂眼笑了笑，轻轻点头。
“对，人在了，就什么都有。”
——
宋建功跟他媳妇儿闹离婚的事儿，不过三两天，军区就人尽皆知。
秦嫂子闲着没事儿，过来跟季黎一起刨地。
“听说人也没走，就给安置在镇上旅馆了，宋营长还任劳任怨的往那边儿跑，给送东西。”
季黎握着水瓢，一边往松过的土地里浇水，一边点头嗯了声。
她问秦嫂子，“这两天天儿还不错，我想收拾进城一趟，去看看预考成绩，再顺便买些花籽，随便逛一逛。”
“嫂子有时间么？要不要一起去？”
秦嫂子听完，哎哟一声，连忙劝她。
“我倒是有的是时间，但你这身体还瞎折腾什么？那路多陡大，咱们俩去，乘坐大皮卡，不把你肚子里的娃给癫坏？”
她连连摆手，“快得了吧你啊，别折腾了，我都听老秦说，这两天你们家周营长就该回来了，你等那两天能咋滴？”
“等他回来，这趟准得给放两天假，到时候叫他开车带你去看，啥事儿不都能一块儿给办了。”
季黎扭头看着她笑了笑，轻轻点头。
“成，我听嫂子的。”
她也不是非得要去，不过是找个话题岔开罢了。
实在不是那种爱念叨别人家闲事儿的人。
季黎又问她，需不需要捎带什么东西。
秦嫂子说，“等我这两天想想，到你们去城里那天，我再告诉你。”
季黎，“好。”
两人说着话，又开始继续忙活。
秦嫂子刨地，季黎继续浇水。
六月过半，大上午的，头顶日头就晒人的晃。
季黎一手扶着腰，一手抬了抬头顶草帽，累的站直腰身，放下水瓢，想着缓口气。
秦嫂子蹲在自留地里，回头看她两眼，笑呵呵说。
“你去坐着歇会儿，这么一小片儿地，我一会儿就给你整完了。”
季黎听言弯唇笑起来，“我不着急，嫂子也别忙了，进屋喝口水吧。”
她主要是动一动，再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目的倒不在锄地上。
秦嫂子汗流浃背的，也没跟她客气，撂下薅锄就跟着她进了屋。
她在季黎家，比季黎还忙活，不让季黎上手，就自己去拿了两个缸子来倒水。
端了一缸水给坐在桌边的季黎。
秦嫂子一手叉腰立在一旁，也不坐，就那么抿了两口水，视线落在季黎肚子上。
“我算日子，你这得四个多月了？”
季黎点点头，低头轻抚自己肚子，柔和浅笑。
“都会动了，每天中午吃过饭就踢一阵儿，我最近还嘴馋，总是饿，半夜也要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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