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伯鱼平静地进了冷宫，却在刚进去不久就收到了孔家人急匆匆送来的信。
悬挂在枝头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屋外还能看见无数绽放的烟火，出现在她手上的信件还带着晕开的墨迹——有那么一刻她很想笑，真没想到孔家这群总是喜欢端着的人也能有如此着急的一天。
在看到内容的那刻，她的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意外。
几乎是宫宴刚结束，孔家人就聚在一起，他们认为楼茂卿此举估计是打算彻底放弃孔家了。
要说之前还有人带着“让孔伯鱼哄哄楼茂卿或者主动让位就没事”的想法，那么在此举成真后，他们就意识到楼茂卿真的不是冲着她去的，而是冲着整个孔家。
既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也顾不上许多。信中字迹各不相同，看起来这封信的内容经过了所有人的查看，最后带给她了一个消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反。
意料之中的结果，她平静地将所有内容看完。冷宫里什么也没有，她便将信纸撕碎，一片片地吃了下去。
纸干燥苦涩，咽下去的时候刺痛着喉咙，少顷墨水晕开，苦涩的味道开始扩散。她很缓慢地感受着这种不适，直至最后一片纸也落进肚子。
这是她的苦果，她必须要记住这种感受。
记住这种寒冷、屈辱、狼狈且心有不甘的感受。
吃完纸后她又在原地坐了许久，冷宫寂静，在此刻只能听见些许嗡鸣声。
但她知道，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
梁国，大年初三，皇城。
今日每个上朝的梁国大臣都满脸愠色，原因无他，今天可是大年初三，哪有在大年初三就上朝的？
可从昨天开始，姜国就一直在不断向梁国找麻烦。
大年初一开始整个姜国就开始内乱，孔家造反，双方在国内爆发战争，如此大变动又是在春节假期，引起了其他所有国家的注意，大家都围观的不亦乐乎。
梁国大臣本来也在围观，结果楼茂卿突然说什么，孔家通敌叛国，通的敌就是梁国，这下真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被迫上朝的路上，几个大臣不住地互相抱怨。
“这件事到底和梁国有什么关系？到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该不会是因为上次靖嘉关之战输了所以故意找茬吧？”
“我倒是听说姜国好像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从梁国出去的。”
“梁国出去个人就能说是通敌了，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梁国人呢！”
崔来明走在人群之后，有其他大臣想上前打探什么，都被他用娴熟的官话给忽悠走了。待人群散去，他看着皇城的方向皱起眉头。
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天下的变动越发剧烈，若说从前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么此刻，虽然大部分人看上去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但他却有一种改变已经开始，只不过身在其中的人浑然不知的感觉。
脚下步子一顿，牵扯着身上各处还未痊愈的伤又是一阵剧痛，他抬手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跳又加快几分。
唐湛下手没有丝毫收敛，那天若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就真的死了，就算如此他也耗费了数月才得以下床行走。可比起浑身伤痕，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另一件事。
若是连唐湛都失控了，岂不是说明李弘景真的死了？
在重伤卧床的那段时间，李弘渊因为受伤也减少了对他的监视，他便借此机会派人去打探，结果是统一的——泥石流确实吞没了整个小村，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他的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一直向上拼搏的理由消失了，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要继续造反吗？李弘渊很显然不会放任他发展下去；可就此放弃成为一名普通的右相，他又无法适从。
“前日姜国内乱，孔家造反的事情想必众爱卿都已听说过了。”
在他脑中思绪翻飞之际，御台上李弘渊开口了。没有人知道李弘渊伤得如何，不过看就算此刻也依旧略显苍白的面容，崔来明猜测李弘渊恐怕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想想也是，他操控舆论歪曲李弘景的功绩已经让唐湛恨不得杀了他，真的动手害死李弘景的人，唐湛又怎么可能手软？
“姜帝在对一些事情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名叫左丘玄的人。”李弘渊继续说道。
“左丘玄是天川郡知府门下的门客，在事情发生后就失踪了，姜帝在对此人进行追踪后，发现左丘玄此人在前往天川郡后最后去的地方是四海清。”
有不少大臣露出了然的表情，四海清的名头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更何况这些大臣。
“四海清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想必众爱卿比朕更清楚。”李弘渊看上去很是无奈，“四海清在姜国内，其本质却是属于江湖中人。”下一刻，他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很显然，那个叫左丘玄的人应该就是通过四海清想办法潜入天川郡达到手段。有人将这些告诉了姜帝，可他却不依不饶，执意要求我们一定要找出左丘玄。一个人，甚至不是梁人，就要让我们去找，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赞同，这年头乔装打扮的人太多了，更名换姓一下谁认识谁？已经有人觉得姜帝这是破防没事找事，非要拉梁国下场。
李弘渊面上表情一敛，长长地叹气。
“不过左丘玄至今下落不明，也不能肯定他不是梁人。朕可不希望国内出现连朕都不知道的通敌行为。”
“既然左丘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四海清，想必四海清肯定至少知道一些此人的消息。”
说到这里，李弘渊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崔来明的身上。
“事关重大，这件事就交给右相来处理吧。”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李弘渊已经又恢复成往日笑眯眯的模样。
“崔爱卿一定要详细地调查四海清内的一切，朕特许你在四海清内便宜行事，务必要拿出一个能给姜国交代的结果。”
说完李弘渊就站了起来，甚至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皇帝端庄那般大步流星向着大殿外走去。
“就这样安排吧，今天可还是大年初三呢，众爱卿若是无事，就继续回去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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