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时分，天色将晚，华灯初上。蓝田在街口下了马车，不带一人，握着把扇子，独自踏进了秦楚一条街。
这条街不长，起先也没个名字。二三里的地方勾栏瓦舍密集，烟花之所都有三四家，分别叫“秦楼”、“楚馆”、“金屋”，被蓝田一众富家子弟戏称为秦楚一条街，时常结伴来此厮混，三天五夜的不着家。
说是三家，其实背后实则一个主家，不过生意不同，有荤素男女的分别罢了。
“哟，蓝大公子有日子没来了！”
蓝田刚晃荡到秦楼附近，便被门口身穿烟霞色襦裙、站着挥手帕的姑娘拽住了袖子。他收起扇子，仔细瞧了瞧那姑娘的脸:“你是娇娇？”
烟霞色姑娘一手绢儿糊他脸上:“公子好没良心！奴家是酥酥~”
噫~你不适合叫酥酥，你该叫“麻麻”。蓝田心中腹诽，想拽衣服却没拽动，便顺势被酥酥姑娘拉进秦楼。不大会儿，便有一堆穿红着绿姹紫嫣红的姑娘们迎了上来。
他确实不太会用成语。
“蓝大公子，您许久不来我们秦楼了……”
“奴家想死蓝公子了！”
“蓝公子……”
姑娘们对他极为热情。这也不难理解，蓝田模样生得好，家中有钱，人也嘴甜，一直很讨人喜欢。
他被堵在厅堂脱不开身。
“好了，都消停一些，让出路来，请蓝公子到雅阁去。”珊瑚色轻纱薄绸的姑娘拨开众人走出来，面容清冷却难掩目光中的欣喜。她缓缓福身，微抬水眸，轻声道，“请公子随我来。楼上雅间一直为公子留着。”
有姑娘小声唤了一声“如清姐姐”，更多人是嫉妒和不屑。
蓝田道:“多谢如清姑娘。”
上了二楼还要往里走，斜刺里几双手抓住蓝田一拽，往里一架，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已经被摁坐在了椅子上。
面前是凑成一团，熟悉的、亲切的、又猥琐的脸！
牙好痒啊……
蓝田抬手便打，啪啪啪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
三人抱头后退痛叫。
蓝田摩拳擦掌:“再叫，本公子就请画师把你们那些风光事都画了，印成新图传给别人看。”
嚎叫声戛然而止，三人对视一眼，皆嘿嘿一笑，一人道:“蓝兄息怒，这不是哥几个许久不见你，打个招呼嘛。”
“韩兄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甚是想念呐！”
“蓝兄有所不知，这几个月不仅你甚少出门，连二龙兄来府一趟也偷偷摸摸的，我们也不知为了什么。所以今天一见到你，我们不免……嘿嘿，激动了点儿。”
蓝田扶额，盯着三个王八蛋挨个儿叫名儿:“韩少宇，司徒憬，元尚。”
“在呢在呢，蓝兄。”
“你们三个跟本公子装什么蒜！”蓝田一拍桌子，跳起来一人又赏了一脚，完后揪着一人的耳朵，指着自己刚刚被迫坐下的椅子，“看看那堆油污，故意的吧，啊？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们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们是拉屎还是脱裤子！”
说罢他又是一脚，把脏了大片的外袍脱掉砸人身上，骂道:“腌臜泼才1！给老子买新衣服！”
多挨了一脚的韩少宇揉着自己的耳朵，委屈得不行:“买就买嘛，谁还差这点钱，你下什么狠手啊这是。”
“就是就是，看给咱们韩大公子耳朵揪红了都。”元尚愤愤不平状，凑上前去摸了一把韩少宇的耳朵，贱兮兮地道，“哎哟我的乖乖哟，不疼啊……”
韩少宇一脚踹过去:“滚你妈的，去楚馆里发你的神威去！”
司徒憬看热闹不嫌事大:“去什么楚馆，我看你俩直接伙着去金屋吧！”
雅间里陪着的姑娘们，凑成一团儿吃吃的笑。
这群不靠谱的。蓝田摇摇头，从腰间钱袋子里取出两锭银子，请雅间里的一个姑娘，并一直在外头等着的如清，去外头找龟奴给他买衣服来换上。然后又让秦楼里把雅间里收拾了，重新送上一桌酒菜，坐下来等那三人闹够了一起吃。
“蓝兄，多日不见，你的速度又快了啊，跟练了功夫似的，刚才你踢我们那一下，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就跟一阵风刮过似的。”
“对对对。”
蓝田举杯和他们碰了一下，泼进嘴里，随口回答:“因为本公子修仙了。想不想学，想学一人磕三个响头，本公子可以考虑收你们为徒。”
“不拜不拜，你想占我们便宜啊？”元尚直摇头。
韩少宇附和:“就是，我们还不如正儿八经找个仙门学一学呢。”
司徒憬安慰他:“蓝兄等哪日见了二龙兄教给他吧，他一定愿意拜师。”
这里不是在《梦》书，也有修道仙门吗？为什么这十几年他从来没听说过？蓝田心里冒出这个疑问，不等他问，三个狗友和身边陪着的姑娘都在劝酒，他便将烦心事抛在脑后，接过了酒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蓝田的脑子已不太清醒了。楼下有琵琶声传来，几个喝醉的纨绔子弟互相看了一眼，奸笑几声。
韩少宇大着舌头说道:“弹琵琶……的是，栀子姑娘吧？阿憬，你赶紧出去看看！”
“就就就是！你不……是觊觎栀子姑娘……很久了吗？”
“哎哎哎老元，你要把阿憬拍地里去了。”蓝田打圆场，“人家阿憬哪是觊觎，那是真喜欢是不是！”
司徒憬是酒壮怂人胆:“对！我就是……喜欢栀子，早晚有一天，我要娶到手的！”
“好！”蓝田又拍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仍然雄心万丈的样子，“就冲你这个决心，兄弟我今天帮你一回！”
一行四人站都不站稳，由姑娘们扶着，排了一溜儿下了楼。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2一楼正中的圆台上，广袖飘飘的美人儿轻纱覆面，正抱着琵琶弹得入神。
蓝田轻轻推开扶着他的姑娘，上去就一把把人面纱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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