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纥与蒙骜离开大帐之后。
白起看向陈凡：“其实你应该有解决之法吧？只是不愿说！”
陈凡这次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其实，虽然入冬，但也并非完全无草可食，楚地居南，不似大秦，每年蜡祭之后，便会种下冬麦，想必等我骑兵抵达之时，也该出苗了。到时候再辅以抢夺的粮草，勉强足够，而且我们顶多需要坚持半个月。只是这般……来年楚国必会有很多人饿死！”
这才是此计真正的歹毒之处，一万骑兵进入田地，将会有何等破坏力，甚至都不用去抢夺粮草，攻伐城寨，只需要肆无忌惮地去破坏农田，破坏麦苗、破坏药材，无论是春申君，还是楚王都会坐不住。到时候，别说半个月，便是十天便足够了。
白起闻言沉默良久，“你先出去吧！”
陈凡默默退出大帐，神情复杂地望向天际，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杀死敌国士卒，但却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杀死无辜百姓，破坏农田耕地，毁坏庄稼与直接杀死他们别无二致。
这些人一辈子都扑在土地上，身家性命全部交给土地，待庄稼如亲子。辛苦劳累整年整月，但能留在自己手上的却是寥寥无几。最平凡，最卑微，但同时，在陈凡眼中他们又最伟大！因为所有的文明都是诞生于他们，诞生于他们侍候的土地。
回到自己营帐之中，陈凡从骊珠福地取出师母写给自己的信，仔细地看着，师母信中絮絮叨叨，本就不大的竹简，却写满了各种询问，问他饭吃得可饱，天气凉了，准备的冬衣可加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想办法托人送来！
陈凡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带起笑意，信中大部分内容都是重复的，但陈凡却是依旧看了一遍又一遍。
上一世，他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待他态度冷淡，自立之后，便迁出独居，他从未体会过母爱这种东西。但在此时，他觉得这或许便是。
陈凡蓦然起身，走出营帐，再次进入中军大帐。
白起正看着地图沉思，见陈凡进来，有些疑惑：“刚刚还有隐瞒，未曾说完？”
陈凡摇头，“老师，可否告假回家？我想回青羊山看看师尊，然后回咸阳看看师母！”
白起脸上蓦然露出笑容，“好！”
他没说陈凡这个请求有多离谱，也没说陈凡此时告假有多难，更没询问为什么，他只是说好。
……
是日深夜，一只玄鸟，跨越千里之地，将一封武安君亲笔手书送至咸阳王宫。
“这……”秦王近侍看过手书内容之后，一时间有些茫然，千里迢迢，就送了这个？
“武安君急奏何事？为何面生难色？”秦王嬴稷放下笔，抬头问道。
近侍将手书递给嬴稷，“武安君想让陈都尉告假休养一段时间……”
嬴稷接过手书看过之后，亦是有些无语，“这个武安君，这种无关紧要之事，竟还用了加急传递之法！”
“不过，罢了，陈玉真才十三岁吧？一个孩子初上战场，以寡敌众，全歼三倍之敌，已是难得，恐怕武安君信中所言也是真的，见了血，还杀了那么多人，经历尸山血海，出现心疾也是正常的。”
近侍也是点点头，“王上若是不说，我都忘了陈都尉如今才十三岁，而咸阳城中，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还在偷鸡摸狗，互殴闹事呢！”
嬴稷点头，“这可是大秦未来的武安君，得好好护着！”
“那武安君的请求，准了？”
“准了！”
“王上恩典甚厚！”近侍感叹一声。
“下去吧，另外，约束一下咸阳城中的小子们！尤其是赢倬与赢柱！再敢胡闹，我剥了他们的皮！”嬴稷声音毫无起伏，他记得很清楚，赢倬便是十三岁。
近侍闻言头更低了一些，“喏！”
近日有传闻大秦太子与安国君纠集大量重臣勋贵家的公子，打架斗殴，将咸阳城弄得鸡飞狗跳。偏偏这两个孩子身份特殊，无人敢管！
而他身为近侍，若是知情不报，则为罪！可是，他又不能直言，因为他并不清楚王上的态度，此事早已闹的沸沸扬扬，他不信王上果真一点儿不知。
因为他足够聪明，足够谨慎，所以他能在秦王嬴稷身边待得最长，活得最久！
……
第二日，黄昏时分，陈凡被白起叫入大帐。
“老师！”
“这是王上诏令，你今夜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便可离营。”
陈凡有些惊讶，“这般快？”
虽然他知道老师应该有能力帮他告假，但却没料到这才过去了一天时间，便有王令传来。
“记得把亲卫带上，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即便是秦国境内，也非绝对安全。而且南郡为新附之地，盗匪猖獗，需得注意。”
说白了，他还是不放心陈凡的实力，哪怕现在陈凡表现出来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境界。
在这个武道昌盛的世界，一个筑基炼气士，确实不值一提。
陈凡欣然答应，他终究与老师不同，白起一生只为征战，但他却只是把征战当成了一种历练，更无所谓对于大秦的忠诚。短时间待在军营还行，但时间长了却会厌倦。
第二日，东方刚刚泛起微白之色，陈凡已经整装待发，身后四十名亲兵同样如此。
正当他要动身之时，却见白起走出营寨。
“老师！”
“嗯，路上小心，莫要在路上贪玩，早些返回咸阳，你师母信中总是念叨。”
“老师可有话要捎给师母？”
“嗯……告诉你师母，便说……我披风破了个口子，让她给我做一件新的来！”
陈凡闻言下意识地看向白起身上的披风，明明完好无损，他却并未拆穿，只是点头，“知道了，老师！”
说罢，陈凡策马奔出营地，身后数十骑紧紧跟随。
走出许远，他回想起刚刚白起让他带话时的样子，仍旧忍不住发笑，这大概便是属于名将人屠最动听的情话了！
“走了，回家！”迎着晨光，陈凡大喝一声。
此行来时，籍籍无名，今日归时，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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