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医院发生的事儿。
建国妈笑了笑，跟李娟说：“顾头不顾腚的，是你那后妈能干出来的事儿，真是对她高看不了一点儿。”
老姑太太从去年开始添了个耳聋的症候，医生看了也说，是年岁到了，没啥好办法。
这会儿听的稀里糊涂：“啥，娟儿啊，你家姑姑还没下定？这可不行啊，太挑剔了可找不到好人家了。”
李娟笑着大声附耳解释，心想，赵大妮可不就是太挑剔了，找了自己爹这个极品。
笑笑敲桌子：“不要说啦，好好吃饭。”
对幼儿园中班的笑笑而言，吃饭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不遵守小饭桌规矩的小朋友，马老师会批评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家里的规矩，谁小谁说了算。
笑笑一发飙，立竿见影的，大家都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不过也就尊重了那么一会儿。
王志强吃饱了正在喝稀饭：“我爸这两天，怎么晚上都不回来？”
李娟夹了筷子菜叶子放到笑笑碗里：“吃点菜菜，嘴里都被虫虫咬出来洞洞了。”
这小孩儿，豆角土豆都吃，就是不喜欢吃青菜叶子，每次都数着片儿吃，这不过完节，就掀着上嘴唇说疼。
妈妈跟奶奶仔细看下，原来是口腔溃疡了，烂了个绿豆大小的一片儿。
伺候完孙女，才顾得上回儿子的话：“你爸又看上块儿地，还想开个小型的农贸市场。这两天正跑手续呢。”
王志强点点头，对他爸的商业版图礼貌性的了解了下。
罗薇倒是多了句嘴：“咱家不是卖卤肉吗？”
王志强跟嫂子科普：“那算是拳头产品吧，除此之外，咱爸还有个运输公司、一个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一个商贸公司，一个连锁面馆，投资的还有几个养殖场。应该就这些了。”
罗薇眨巴下眼睛，面色如常，心里好像在地震，
这谈对象的时候，王志勇也没说这么详细啊。
这不是产供销一体化了吗，妥妥的集成产业链啊。
李娟半是解释，半是开导：“多大的产业，不还是一日三餐，卧榻三尺。咱们家没那种不拿钱当钱的风气。”
婆婆这么一说，好像瞬间把公公从云端拉到了地面。
正说着，就听见院里传来的说话声。
两只狗子跟在王建国身后一直护送到了餐厅门口。
一掀开门帘，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王建国笑眯眯的问候笑笑："想爷爷没有啊？”
李娟顾不上笑笑，赶紧拽上王建国：“走走走，洗洗去，看你身上这味儿呦。”
王建国乐呵呵的又拍拍狗头，很公平的一狗一下。
洗着手还跟李娟说道：“咱家狗的伙食不错，一揉一手油。”
李娟啪的一声往他后背上一拍：“吃饭呢，你说的还让不让人吃了！”
餐厅里罗薇小声跟弟妹吐槽：“咱爸晚上喝酒啦？”
罗晓倩噙着筷子想了下：“不一定是中午喝的还是晚上喝的。”
说话间王建国大喇喇的进来给自己盛了碗稀饭：“哎呦，饿死我了。想喝口热乎的垫垫。”
李娟有些心疼老头子：“这一天两场，能顶的住不？”
王建国摇摇手：“前两年喝成这样我认了，这两年，也就是个面子活。”
至于怎么个面子法，王建国也没细说。
看着神色清明，估计就是喝也没喝多少。
外套一脱，几乎微不可闻。
李娟两个手指头拎着外面的毛呢大衣给扔到了门口：“明天给你送洗衣店去，省的把家里衣服都污染了。”
王建国大口的扒拉着饭，一边解释：“衣服上不小心沾了点儿酒，你看着处理吧。”
李娟嗤之以鼻：“我看是不小心倒了半斤吧。”
王建国“嘿嘿嘿嘿”笑了几声，继续吃饭。
笑笑没有着急看动画片，就观察爷爷的吃相，看了几秒钟问罗晓倩：“妈妈，爷爷好可怜啊，上班都吃不饱饭！”
王建国噎住了。
赶紧喝了口稀饭顺顺：“爷爷不是吃不饱，爷爷是想回家吃！”
笑笑似懂非懂：“哦哦”，然后一出溜下了椅子就直奔客厅。
就留下李娟跟王志强娘俩陪着王建国吃扫尾饭。
王建国跟媳妇交代：“中医那个，我今天倒是听人说了个。
在咱们老城，据说他能治癌症。”
这话说的就有些邪乎了，眼下基本上都是谈癌色变，还有敢吹这个牛的？
王志强表示这医疗水平有待商榷：“给我姥爷希望太大了，万一控制不住，岂不是走的快点儿。”
李娟不耐烦：“别插嘴，等你爸说完。”
王建国这会儿也吃个七七八八了，一抹嘴，细细道来：“下午跑手续呢，有个商业局的小领导跟我说的。
就在他家附近，说是人家医生的媳妇都是凭借医术捡的漏。”
一说八卦，娘俩就有精神了，给添了碗稀饭等着下文。
王建国问的也仔细：“也就二十年多前，说是那老头四十来岁的时候，接诊了个病人。
三十来岁，挺漂亮的一个小媳妇。
确诊的乳腺癌，都转移了。
那儿都烂淌水了，医生的意思是切除已经没必要了。
影响不了结局，所以找到他这，努力最后一把。
当然那会儿医院的水平，七几年嘛，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是个什么水平。
送人来的是娘家嫂子，她老公治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离婚了。
也不算丧良心，净身出户，啥都没要，包括俩孩子。”
李娟琢磨下，良心有，确实也不多，孩子也不要，估计是要奔着新生活去了。
王建国说的口渴，又喝了几口稀饭。
继续汇报：“到了老头这，仨月，病灶就不淌水了。
然后又吃了年把，控制住了。
正好老头前头媳妇啥原因也走了。
剩下两个正上学的孩子，一男一女。
不管是敬佩也好，是冲着保命也罢，人家俩人过成一家了。
既是媳妇，也是他的活招牌。
今年老头都快七十了。
媳妇也五十多快六十了，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人家还活着，咱不说是治好，起码是带癌生存了那么多年啊！
打个折，你爸的病能再有个十年光景，也算喜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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