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微咬咬唇，她始终搞不明白，这个青山村为什么能轮到一个小孩子做主，这里的人好像都很偏袒福宝儿，“你们故意针对我，李佳薇和田恬明明也没做什么活，凭什么她们就有工分？”
宋芳常和几个女知青一起干活，最是了解她们的情况，“你这话说的不对，佳薇和田恬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的，活干的也越来越上手，还常帮着村里的孤寡老人做饭干活，就凭这个，人家拿工分不亏。”
吕微举报村里的事还没过去，大家对她都颇有微词，只是陈志方和王友田不在，没人有权力处置她而已，但是拿话刺刺她，总可以吧？
“这个女同志长得倒是挺周正的，咋心这么歪，天天晌午吃完饭了，她才到，干不几个活又走了，你要是来俺们这享福的，就老实待着啥也别管呗，干啥到年底了又来跟俺们抢那点儿粮食和钱。”
“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村做什么事，你管得着吗？等队长和书记回来，非把你关禁闭不行！”
那时候知青做错了事，被关禁闭可太常见了，隔壁村听说有个男知青，和村里年轻人打架，被关了好几天禁闭呢，可吃够了苦头。
也就是陈志方和王友田人好，对这些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下不去狠手整治罢了。
吕微从没被这么多人从头骂到脚过，心里的委屈一波一波漫上来，她心中笃定，搞自本主义这种事，是不可能轻饶的，她舅舅也说陈志方和王友田肯定是回不来了。
“你们等着吧！等着青山村完蛋的那天！”吕微吼出这一声，哭着跑了出去，身后还不断传来村民们的指责和谩骂，声声刺耳，仿佛都在说她做错了。
可违反国家政策的事，难道不是做错了吗？
如果福宝儿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会马上想到沈修齐的那句话，“错的是政策本身，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何错之有。”
然而虽然吕微一时半会儿得不到什么惩罚，但是另一个“共犯”孙大妞，处境可真的有些糟糕。
因为孙大妞的举报，她成为了全村的公敌，这种行为，在一向团结的青山村，无异于背叛，那些曾经出言劝过李英善待孙大妞的人，此时都很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这种人，当初就该赶出村里。
李英也是这么想的，当初要不是毕美云说，留下这么个半大不小的闺女，不仅能干活，能照顾成材，长大了还能嫁出去收彩礼，不过就是一碗饭的事，留下不亏。
但她终日看着孙大妞这张酷似周学艳的脸就来气，李英脑海里都是自己坐牢时，福天明和周学艳恩恩爱爱的样子，尤其是孙大妞还一口一个爹的叫福天明。
现在终于有了现成的机会，李英回到家就直接告诉福天明，她要把孙大妞送回老家。
“啥玩意儿？不至于吧，大妞户口都落过来了，当初费了多少事，你现在怎么又反悔了？”福天明没去开大会，他自从分家后，就不太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李英指着跪在地上的孙大妞，“你瞅瞅她多大的胆子，连队长跟书记都敢举报啊！要是留在身边，指不定哪天就咬咱们家一口。”
福天明这才知道发生了啥事，他张着嘴呆愣愣看着孙大妞：“大妞，你咋能干出这种事来？咱们村子变好了，对大家来说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可对她来说......孙大妞面无表情看着地面，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如果李英变有钱了，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苦。
“你这孩子......怎么和个哑巴一样，以前......”福天明想起刚认识周学艳的时候，孙大妞明明就是挺活泼好动的孩子，比三个亲闺女都亲近他。
李英狠狠戳了戳孙大妞的额头，“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东西，明天你就给我滚出去，爱回哪回哪，反正我是不敢养这个白眼狼了。”
福天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妻子的表情，也就算了，孙大妞毕竟还是个外人。
“爹，娘，你们别赶姐姐走，”成材和孙大妞天天待在一起，是有感情的，“她走了，在外面受欺负怎么办？”
孙大妞鼻子不受控制地一酸，这个家里，只有成材是真心对她，会在她挨饿受罚时，偷偷藏个饼子给她吃，会小声问她疼不疼，也会求李英放过她。
但李英听了儿子的话，反而更生气：“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她算你哪门子姐姐，你要有这功夫，多去讨好讨好招娣盼娣，那才是你亲姐姐！”
成材吓得一缩：“昭昭姐和盼盼姐对我也很好啊。”
李英想揍儿子一顿，但舍不得下手，只好把气都撒在孙大妞身上，“她们对你好，好在哪了啊！你看看成儒跟成杰，多聪明，天天巴结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整日里跟招娣一块上学放学，人家那才叫关系好呢！福宝儿那个小贱货，有啥好东西不想着他们兄弟俩？你呢！啥都落不着！没出息的玩意儿，蠢货，我掐死你！”
孙大妞生理性的眼泪滚滚而出，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李英专挑她身上最疼的地方掐，下手又重又狠，好像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和不甘，全发泄到她的身上。
“娘，你别打了！你别打了！”成材吓坏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去拉李英的手。
福天明也看不下去，站在旁边劝阻了几声，但李英显然是越打越凶，脸都狰狞了，孙大妞被踢打的趴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李英打够了，去屋里把孙大妞的东西一股脑扔到地上：“现在就给我滚出去，爱去哪去哪，死在外面才好，早点儿下去跟你那短命的弟弟还有骚货娘团聚！”
孙大妞至始至终，一声也没吭，默默捡起自己的衣服，这都是以前周学艳在的时候给她做的，早就小的不能穿了，但她都好好收着，“还有我娘和解放的牌位。”
李英一愣，是有个牌位，但是现在不是严查，不让出现这些玩意儿，她早就收起来了，有次没柴火，好像让她顺手给烧了。
孙大妞盯着李英的眼睛，一字一句：“把他们的牌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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