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儿一大早儿，张启山的小弟就颠儿到了轧钢厂，给袁朗递了张纸条儿。那纸条儿上胡乱划拉了个地址，袁朗一瞅，就琢磨着这张启山还挺仔细，这时候还知道避人耳目。
他顺着地址就溜达了过去，一瞅，嘿，是个挺背静的地儿。刚一站稳，就看见张启山从旁边儿踅摸了出来。
一身儿普通工人的灰蓝色工装，大热天的头上还裹了头巾，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明摆着是怕被人认出来。
袁朗走上前去，打趣道：“呦呵，这不是大力哥吗？今儿这是唱的哪出啊？整得跟个特务接头儿赛的。”
张启山一见是袁朗，也顾不上贫了，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儿，低声儿嘀咕：“哥，你别这么大声嚷嚷，这话儿可不兴乱说啊。”
袁朗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也是嗅到了危险，于是正色道：“得了，不逗你了。先跟我说，先前让你送到南边的娄家情况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信儿？”
张启山四下里扫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开口：“哥，前几天到南边儿的兄弟捎回来个话儿，说是一切都安排妥了，娄家在那边儿也安顿下来了。”
袁朗听了这话，心里一松快，点点头道：“嗯，这事儿你办得挺漂亮。那娄家现在过得怎么样？”
张启山说：“娄家一开始是有点儿波折，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好在有咱们的人照应着，再加上娄家在那边有些亲戚和生意上的朋友，现在总算是稳下来了。
信儿上说现在过得还挺滋润，娄半城在那边儿开了个贸易公司，跟外国人做生意呢。
跟着过去的兄弟都在他贸易公司干活儿，一来也算是有个挣钱的营生，二来也能照应着娄家的生意。
你放心吧，一切都好着呢。”
袁朗听后，心中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他拍了拍张启山的肩膀：“辛苦了，兄弟。你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张启山摆摆手：“哥，你说的哪儿的话。当初要不是您给我指这条明路，我现在晚上都睡不着觉。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袁朗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张启山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袁朗这才转入正题：“启山，你觉得现在外面的形势怎么样啊？”
张启山一愣，没想到袁朗会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才开口：“哥，不瞒你说，我最近也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外面乱哄哄的，鸽子市那边儿也是风声鹤唳。我估摸着是不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袁朗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张启山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心眼儿自然也是活络的。
“那你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袁朗问。
张启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哥，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收手了。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赶紧把生意停了，把人手都撤回来才是正理儿。”
袁朗听后心中一喜，这张启山果然是个明白人。他点点头道：“没错，今儿个我叫你了也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要是再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可是哥咱们要是收手了，我手下这么多兄弟以后靠什么吃饭啊？”张启山有些担忧地问。
“启山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总想着走捷径挣快钱。现在收手虽然会损失一些钱，但是至少能保住性命。现在市面上的动静可是越来越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找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就算想撤都来不及。
弄不好一颗花生米这辈子可就全完了。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要是想东山再起也容易些。”袁朗苦口婆心地劝道。
张启山听了袁朗的话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哥我明白了。我回去以后就让兄弟们都收手，先消停一阵子再说。”
听张启山这样说，袁朗却是摇摇头，说道：“不是消停一阵子，而是转天津卫，坐船下南边儿，五年之内甭回来。”
“不至于吧？会闹腾这么长时间？”
张启山起初还觉得消停一阵子，等风声过了，他们再出来重办鸽子市。可没想到袁朗却是直接让他们离开，而且还是五年之久。
其实这都是袁朗说少了，他怕一下子说十年张启山再犯轴，故土难离。就算是把脑袋缩到裤裆里也不挪窝儿。
“启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来往吗？难道真的是为了你每个月给的那点儿孝敬？”
见张启山不言语，袁朗继续说道：“我其实最看重的是你跟一般混社会的不一样，做事稳重不张扬，看事情还长远。我看你今天的表现，想必你也是看出了苗头不对。
我实话告诉你，这场风波绝对比你想象的严重多了，这次绝对是天翻地覆。别说你这个小喽喽了，就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弄不好都得栽跟头。
再说了，既然你也想暂时收手，你手下那么多人可都没活计了，没了进项你确保你能罩得住他们？倒不如去南边儿闯闯，看看能不能闯出一番新的天地。
话说回来，哪怕闯不出名堂，就当出去散散心了。等局势稳定了再回来也不迟。总好过在四九城里跟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的。”
袁朗说完这番话，张启山可就陷入了沉默之中，瞅着他那模样，显然心里头还没拿定主意呢。
袁朗一见这光景，又接茬儿说道：“启山，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瞧出来，我跟娄家的关系可不一般。娄半城算是我半个便宜老丈人。
这回让你带人去南边儿，我还打算让你顺道儿捎上几个人。他们呐......他们也是我的家里人，都是因为这次风潮给闹腾的，在国内待不下去了。
你说说看，我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把他们都送走？
现在刚开始，打击是他们。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就轮到你了，到时候你可比他们还惨。你好好想想吧，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张启山听了这话，就直勾勾地盯着袁朗的眼睛看。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啥猫腻儿来，只觉得袁朗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着想。
最后他一咬牙，狠下心来说道：“哥，我听你的！这回豁出去了，大不了从头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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