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可以出院了，但仍然不记得所有人，亦不记得他自己，他对所有人都很防备，也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江言肆就安静陪在黎阳身边，哪怕被赶走一次又一次他还是陪着，就远远地看上一眼。
不管结局如何，醒来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之前他能让黎总变成他的黎总，那么今后也可以。
江言肆打起精神，带着黎阳一遍遍重温他们走过的地方，他设想过黎阳记忆的画面，却唯独没想到黎阳会再次倒在他面前。
毫无预兆，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不是都好了吗？”何柏携着闻铅赶来医院时江言肆正失魂落魄地站在手术室前，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气。
闻铅生怕何柏说出什么打击江言肆的话，拉着他就往外面走，最后实在不放心道：“黎大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没事的。”
闻铅拽着何柏走了，整个过程江言肆始终低着头，好似变成了雕像，只有从脸上滑落在地的眼泪述说着他的痛苦。
手术足足三个小时才结束，医生出来，江言肆甚至不敢去问结果。
结果……他承受不起。
黎阳醒了，转到普通病房，说了出事以来的第一个请求。
“我要见江言肆。”
江言肆就在病房门口守着，听见这话直接冲进去，眼泪无声掉落。
其余人悄悄出去，贴心关上了门。
“你……你想起我了？”江言肆已经被连续的噩耗折腾怕了，脸色憔悴，嗓音颤抖，他怕这是自己的错觉，甚至不敢往前。
黎阳轻轻摇头，江言肆的脸又白了几分，垂下头。
黎阳又晃了晃头，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极速划过，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耳边也响起一些声音。
有人对他说他一直都是他的，那人好像是个疯子。
还有人想让他留下，不过……留在哪儿？
黎阳闭眼仔细回顾，这次看见了可怜兮兮的小孩儿，只不过那小孩儿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不过他也不在乎。
再一睁眼，这些人的脸变成了低着头站在门边的人。
他记得，这是江言肆。
“别站在那儿了，我要……忘记你了。”
江言肆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目执着地盯着黎阳，他不懂这话的意思。
黎阳摊开双手：“别看了，给个拥抱？”
江言肆克制要冲过去的冲动，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小心将黎阳揽进怀。
黎阳在江言肆颈边蹭了蹭，好奇道：“这是什么？好香啊，你喝酒了？”
江言肆赶紧捂着脖子：“是、是信息素。”
“这样啊，挺好闻的。”
江言肆一时间有些无措，这样的话他从没听过，医生已经告诉他了，他的黎总情况特殊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气味。
可他却享有这份特殊。
黎阳趁着记忆还在，继续道：“还好你还活着，你要好好活着，活下去。”
说着，他又嗅了嗅，疑惑道：“嗯？怎么没有了？你把它收起来了。”
“没……”
江言肆身体一僵，剩余的话卡在喉咙。
现在，他连这份特殊也没有了……
他回想起刚才的话，心里一个咯噔，果然看见了黎阳无比懵的表情，接着听见了令他心碎的声音。
“你……你是……”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
黎阳醒来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再次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手术室前站满了人，江言肆背对着手术室，缩在角落里。
五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表情凝重，推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纷纷看向江言肆，闻铅刚迈出脚就被拉回来，何柏朝他摇头。
江言肆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他还把耳朵捂了起来，可越是如此，钻进耳朵的声音就越大，冲破他的防线，泪水决堤不过瞬间。
黎阳死了。
江言肆亲自办的葬礼。
他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关心了小言的学业，陪父亲吃饭，给黎阳生前认识的人发去了节日祝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所有人都等着他好起来，他却在中秋的后一天消失了，谁也联系不上。
辽阔无垠的大海之上，孤零零地飘荡着一只脆弱的小船。
小船上铺满了红色蔷薇，一位白衣男子卧于鲜花之中，他的呼吸与花香交织，他迷恋着周身的气息，似乎要将这醉人香气镌刻进灵魂深处。
他将左手放于胸口，右手盖在戒指上，缓缓闭上眼睛。
一阵海浪翻过，激起万丈波涛，待到风平浪静，小船浮出水面。
蔷薇铺满一片，船中男子早已沉入海底，伴随着一声对不起，悄然消散在波涛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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