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旁侧扎堆的各色花灯相比，她放下的那盏淡绿小灯则显得孤零零的。所幸没有被旋涡卷回来。
见祈愿灯成功离岸，鹿衔枝视线下移，突然发现水面上多出一道倒影。
意识到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来，她被吓了一跳，笑容瞬间消失。
她稳住身体站起身，随后回头，见到那个阴沉沉又冷冰冰的暗域之主。
听说魇是这世间唯一存在的真神。
这样森冷的神，真的会听到人世间的祷告，真的会在意人世间的苦难吗？
“大人。”她不冷不淡地轻唤一声。
疏离之余，唯剩礼貌。
魇的目光落在她缠上脖颈的一条细白绷带，意味不明。
一如既往的冷漠，对她。
鹿衔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只言片语。于是自顾自矮身朝他行了一礼，随后绕过他往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魇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到原位置。
“大人想做什么？”鹿衔枝凝眉，面色算不上好。
他不语，只是缓缓抬起手，猛地一把扯开她裹住颈子的白色布条。
布条被强悍咒息割裂，碎成一片又一片。
冰凉的指尖在她脖颈间摩挲，不轻不重，不明不暗。
温热的肌肤被寒意激得直冒鸡皮疙瘩。如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上，鹿衔枝只能被迫仰起下巴，尽量不去刺激那条兴奋的毒蛇。
小痂被戳破，殷红溢出来，晕染上一抹浓淡相宜的旖旎。
不算疼，但痒，麻麻的痒，怪异又磨人。
鹿衔枝往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大人此举，恐怕不妥。”
魇并未步步紧逼。
他放下手，转身望向河中溺死的花灯，“帝姬既知神不会听到祷告，又为何行此愚蠢之事？”
“浪费时间。”
“大人说的极是，我许愿能遇到一位真正懂我爱我的真命天子，这不......”
鹿衔枝附和地笑笑，眸中藏了些别样意味。“大人出现了，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魇神色一滞，随后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不若试试，看看本神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言语虽如此，可他释放出的寒意更冽几分，几乎要将河水冰封。
感受到他周身萦绕的危险气息，鹿衔枝摆摆手，忙往上走，“我不想试......”
还未走出几步，一股极强的力道将她拖拽进桥侧的阴影之中。
背脊抵在又冷又硬的桥柱，蝴蝶骨咯得抽痛。鹿衔枝蹙起眉，脑子里灌满沉闷，晕眩像湖面涟漪一圈圈泛开。
中了魇的虚幻之术，她指尖爆裂开的一阵凛冽攻击骤然失去重量。
颈侧那道未愈的伤痕忽然尖锐一疼，紧接着传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似吻非吻。
鹿衔枝一个激灵，双手攀在魇肩头，用力，试图将俯首在她颈间的他推开，“你，走开。”
虽然从前她根本没想过嫁给魇以后要当贞洁烈妇，可是，她现在不是还没嫁给他吗？
这样的情况，嫁不嫁还说不一定......
“别动。”他的声音喑哑如这夜色，叫人不敢违背。
鹿衔枝知晓这厮心里讨厌她，恐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她双手卸下力道不做挣扎，冷冷阖眸。
身前压迫感蓦然散去时，她倏地睁开眼，魇已经消失在原地。
她下意识抬手朝脖颈摸去，想象中湿滑黏腻的触感没来，入手一片光滑柔嫩的肌肤。
伤口呢？
鹿衔枝再三抚摸，直至终于确定，那道有些深的血口子已经完全愈合。
她眸中迸射出些许怪异。
巧合......吧。
…………
鹿衔枝又接连找了一夜，直到第三天晨时，她才终于在一个边陲小镇找到怀珠。
叩叩叩。
木门轻响，简朴的院落里传来一夫一妻不明显的交谈声。
“娘子，快坐下，为夫去开门。”
“好。”赫然是怀珠的声音。
吱嘎——
明诚打开门，入目一张美若天仙的面目。他怔愣片刻，霍然关上门。
鹿衔枝一手抵在门上，忙解释道：“别怕，我不是来抓怀珠回去的。”
“阿姐？”
“是我。”
“阿诚，快，快开门！”
怀珠的凡人夫君明诚闻言，当即打开木门，面露窘然。
鹿衔枝微笑着朝他点点头，迈步走进院中，还未看清周遭屋舍，便被怀珠一把搂抱住。
“阿姐，珠珠好想你。”声音娇软带上些委屈意味，却并不令人生厌。
鹿衔枝僵硬地抬起手拍拍她的背。
这不是她本能的反应，而是怀慈内心深处对这个妹妹的复杂感情所致。
怀慈既喜欢怀珠这个妹妹，又不喜欢怀珠这个妹妹。
怀慈没有错，怀珠也没有错，错的是将一碗水端得极偏的父母。
“阿姐，你快过来坐。”
怀珠引着鹿衔枝坐到院中凉亭下。木藤牵出的淡紫繁花为这小亭子修缮上顶盖，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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