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瑀正坐着马车往晏小殿下府中去，忽然一个身影自眼前飘过。
这身影他眼熟的很，这不是晏小殿下那位相好么！
那她身边那位玉树临风的人是谁？
韶华街上器物贵重，为了避免马匹失性冲撞，这条街上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让骑马驾车。
无论多尊贵的客人，都是凭着两条腿走路，一家一家逛的。
若是有看中的东西，报上名号，自然有人妥帖地送货上门。
裴瑀在街口下了车，加快脚步往前赶，赶在他们进入一家首饰店前，终于看清两人的模样。
确实是晏小殿下的相好。
而她身边陪着的，却是燕小公爷！
简直晴天霹雳，自己一心跟随的主子，竟然被人翘了墙角！
慕念白已经挑了自己最贵重的裙子出门，可惜走在这街上，依然被人秒成渣渣。
京城遍地金贵人物，这条街上尤其为多。
胤月算是民风开放的王朝，来逛这条街的全是年轻男女。
看着身上普通的衣衫，想着兜里算不上数的银子，慕念白切实生出了阶层难以跨越的感触。
偏偏这位燕小公爷不厌其烦地陪着她闲逛，还不停地问她有没有看上的。
自然是有看上的，但就是没钱。
那些首饰，随便一件就要花费几千两银子，有银子干点儿啥不好，非得花在这种虚无的消费陷阱上？
慕念白低着头跨过门槛，也只有这么想才能填补自己内心的不平衡感。
“小心。”
骤然被人揽住肩膀，她惊慌地抬头，见同样跨过门槛的一对情人忙不迭地致歉，才明白自己差点儿被人撞到。
那人显然是认出了燕小公爷的身份，言语之间带着诚恳与敬畏。
而燕小公爷眼神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好似她是一个至关重要之人，又好像这无意的一冲撞严重到不可轻饶。
“没关系。”她笑着回应对方。
见她开了口，而燕小公爷也没有计较的意思，那两人才如释重负地溜走。
燕煦尧的手掌只在她肩头停留了一瞬，但方才他确实结结实实将她往他怀中靠。
“谢谢。”
许是看出了她的拘束，燕煦尧十分贴心地关切：“可是我选的地方不好？慕姑娘看起来逛得并不开心。”
“燕小公爷误会了，并非您选的地方不好，是我不太适合这种地方。您也知道，我自己开着家胭脂铺子，一年也就几千两银子的收成，顶多只够买这里的一件首饰。”
她这样的坦诚，是燕煦尧没料到的，“是我疏忽了，来之前并未同姑娘说清楚，其实燕某有意想跟姑娘做朋友，来这儿只是为了挑选几件你喜欢的见面礼，开销的事情自然不用姑娘操心。”
慕念白婉拒：“多谢燕小公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慕姑娘不必客气，燕某确是真心。”
“并非是客气，我实在是用不上，这样贵重的东西戴在身上，我走路都不安生老，老怕丢。”慕念白打趣自己。
燕煦尧听她这样说，也跟着笑起来，礼物虽没送出去，但街还得照逛。
“我想在祖母寿宴送上一件礼物，可又怕自己眼光不好，不知慕姑娘可愿帮忙？”
“只怕我的眼光不好……”
“你一个姑娘家，眼光再如何不好也比我这个大男人要好吧。”
“成，你不嫌弃就行。”
把话说开之后，再逛起来慕念白反倒那么拘谨，而是认真帮燕小公爷挑起了礼物。
身侧不时投来些探寻的目光，姑娘家居多，她只得尽量无视。
想来燕小公爷应当是京中无数官家小姐的恨嫁之人，此刻他带着位姑娘在街上闲逛，自然勾起那些小姐们的好奇心。
两人不时讨论几句款式和做工，没一会儿功夫就熟稔起来。
“爷，您再不出手，慕姑娘就要被人抢走了。”景策跟在主子身后，亲眼见着那两人同进同出亲厚无比，不免着急。
若说主子无意，那他大可不必在听闻裴指挥使的话后巴巴儿赶来韶华街。
若说他有意，可他看着那两人说说笑笑无动于衷。
“爷，我打听过了，前段时间燕小公爷和慕姑娘在海棠春约过酒局，今日又约着一起逛街，只怕再往后就要约着一起逛公爷府……”
言下之意，要是燕小公爷先带人见了家中长辈，他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即便如此，主子依旧一言不发。
“爷，燕小公爷把他贴身的玉佩都送给了慕姑娘。”
“爷，我听说慕姑娘的对家，还在想法子整她呢。”
“爷，慕姑娘的前未婚夫去她铺子里找过她。”
“爷，……”
任景策在后说破嘴皮，主子就是不吭声。
他们隔着半条街远远跟着，堪堪能看见那二人的衣衫残影，直到逛完整条街，那两人都没分开。
慕姑娘上了燕小公爷的马车，景策便驾车带着主子先往慕家方向去。
他将马车停在离慕家不远的一条黑巷子里，候了没多久，便见燕府的马车出现在慕家门口，再之后，就是她熟练地翻墙进屋的场景。
“爷，慕……”
晏之初打断他，“回去记得蹲墙角。”
主子沉默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却是对他的发落。
“爷，我……”
“蹲一晚上。”
景策被迫闭了嘴，他多不容易啊，为了主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可主子偏偏不领情。
他委屈，他无奈，但他不死心，“爷，慕姑娘会在重阳节那天售卖新货。”
“知道了。”
他长舒一口气，主子总算是听进去一句话。
街角燕府的马车慢悠悠晃荡，莫凡在车架外回禀，“还是翻墙进去的。”
意料之中。
燕煦尧两指夹着如意坊的票据，原来她喜欢这种款式。
今夜的礼物虽未送出去，却有了个更大的收获：那女人并非俗物。
寻常女子能得这样的机会，必定狮子大开口，能捞多少捞多少。
她分明是个爱财又爱慕虚荣的人，不然不会买假玉去勾搭有权势之人。
可她今夜种种言行间的率真，并不像是装的。
看来晏之初闭关修行三年，看女人的眼光却是大有长进。
这丫头，至少比祝朝云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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