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内潮湿异常，但意外的，和外面的气温相比却要高上一些，在深入了几米后，地上和地面便没有了凝结的白霜。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几乎不可见的苔痕，踩在上面滑腻腻的，使人感觉仿佛踏足在冰面上一样。
灯罩内明晃晃的火苗在昏暗的空间内能照得很远，通过它，伊娜甚至能清楚的看清甬道上百米的深处与转角。
而在火焰独特的橙黄光芒照耀下，她敏锐地发现了侧道上的一些不起眼的事物——一堆未完全燃尽的余灰之物，和一条烧至半黑的柴火。
像是有谁曾经在这里生过火的痕迹。
贝洛自然很快看到了伊娜的发现，平静地解释道：
“这些是流浪者们留下的痕迹，下水道内不会有撵走他们的治安官，也极少有殴打他们的流氓，很多时候，他们会选择流窜在其中，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
伊娜高举手中的油灯，打量起这条还算宽敞的隧道，打量着黝黑，挂着苔藓的石砖墙面，以及从顶端连通到中间的水沟水面，排放着废弃物与脏水的排污通道。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顺眼了不少。
换个视角看待，对于曾经的她而言，贝洛的话语确实所言非虚。
生存环境是相对的。
有顶遮头，冬暖夏凉。
比起外面零度以下的气温，日晒雨淋，被驱逐和迁入的风险，就流浪者而言，这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好住所。
至于恶臭，污浊，潮湿流浪者都是可以接受的。
在雷石的贫民区，这些问题同样普遍。
没有可以排水的沟渠，没有为每户运输粪水和生活废水的杂役货车。
这些杂揉着其他污水，每晚醉汉们呕吐物后，直接倾倒在既不是水泥，又没有铺设石砖的泥地上。
在温暖，有着不少雨水的夏季，它们臭气熏天，十分容易引起霍乱和鼠疫。
与之相比，下水道的气味，甚至还能算得上柔和。
沿着水沟，两人行进了相当一段距离。
行走在黑暗中，只剩于轻微脚步的环境里，伊娜突然好奇地问道：
“这些水应该不全是居民产出的污水和地下水吧？”
“这些同样是罗德尔德河支流的河水。”
贝洛没有无视伊娜的问题，反而耐心地进行回答。
在这压抑，充斥着令人不适气味的空间里，聊天显然比沉默能稍微舒缓情绪。
“他们从城市河道的上游灌入城市的下水道网，在城市中段或末端重新汇入河流。”
“里面并没有地下水，地下水在更深的地方，而正常的下水道甬道一般深度不会超过十米。”
“而正因为使用的是罗德尔德支流的河水，每年一段时间的融冰期和雨季，下水道内的水位都会迅速上升，不再适宜进入。”
“有部分建设在低矮，近河面的道口会直接完全淹没在水里，甚至出现腐蚀导致的石料脱落和小规模塌方……”
“可同样的，随水的流量增大城市执政部门也不必经常派遣人员对下水道内的沉积物进行清理。”
贝洛用下巴指了一下一旁的墙壁，一边讲述属于这座城市的常识。
“在大型城市里，强制要求每位居民支付雇佣清理污水储存池的工人薪水和马车运输费十分困难。”
“它的建设成本虽然高昂，但和其他方案相比，它带来的卫生环境与解决城市雨水的效果，后续的维持和修缮的财政开销，明显让城市的管理者们更容易接受。”
顺着所指的地方望去，伊娜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些她一直忽略的特殊之处。
在投影着火光与人影的灰黑石墙下沿，大致到她大腿平行的位置，一道乍看一点不显眼，细看却分外清晰的界限出现在上边。
界限之上是正常灰黑的墙面，哪怕因为周遭潮湿，生长了些许青苔，但整体不多。
而界限之下是肉眼可见的青绿，更多的苔痕与青苔……
像是沟渠里的水曾漫过这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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