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说着自己老了示弱的话，可他的表情依旧是严肃冷厉，像是强撑。
容渊沉默看他半晌，缓缓出声，“爷爷向来睿智，即便是年纪大，但也没到糊涂的时候，否则不会找我说这番话。”
容老爷子双眸一凛，越发冷肃，“你想说什么？不退让，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你想搅得容家天翻地覆？”
容渊平静温和的姿态，“爷爷，您看高看我了，我没这个能力，我只是想帮我爱的人，弄清楚事情真相。”
“你想要什么真相？”容老爷子讳莫如深，“是你想要的真相，还是你想借机创造所谓的真相？”
“我哪儿这么大的本事啊！”容渊哭笑不得，“真相，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我之前提醒过你，你不想因此影响你和沈鸳之间的感情，所以转移焦点，”容老爷子冷声，“沈鸳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不会相信你所安排的你和她都满意的真相。”
容渊淡定从容，“您所说的我和她都满意的真相，是二叔害死了沈鸳的父母，也害死了我父母？”
容老爷子震怒，“容渊！”
好像每次面对容渊，都很难冷静，他的眉眼太像他父亲，却又不似他父亲那般温和。
他不听话，叛逆，一再顶撞他，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执拗得令人发指。
“爷爷，注意身体！”容渊好心提醒。
容老爷子反复深呼吸，慢慢平复情绪，“容渊，这些年，我已经开始试着接受他们因为意外死的事，你也应该接受。”
“您憎恨我，骂我害死了哥哥爸妈，这些年，我脑海里都是你骂我的话和你愤怒指责的样子，”容渊讥笑出声。
“事到如今，你告诉我你接受了事实，你开始要遗忘？你不觉得可笑吗？”
容老爷子身子颤了颤，“你……”
他怨憎容渊，容渊同样对他有怨，他们彼此心里清楚，只是容渊不提。
如今想来，他心里这么大的恨意，是他反复提醒的结果。
容老爷子颓然地说不出话，容渊亦不再多说，离开书房。
客厅内，容世杰在喝茶，看见他，温和一笑，“同你爷爷聊完了？”
容渊走近，微微一笑，“二叔有话要说？”
“要喝茶吗？”容世杰不答反问。
“晚上喝茶，夜里睡得着？”容渊在对面坐下，关心地问一句。
容世杰给他倒茶，茶水清亮，“习惯了，不受影响。”
“二叔睡眠倒是不错，”容渊漫不经心地笑，“我以为心里装了太多秘密的人，会经常性失眠，夜里做噩梦。”
“我有什么秘密？都是你的揣测！”容世杰无奈地笑出声。
“爷爷让我和二叔和平共处，”容渊看着他的眼睛，“二叔，你的意思？”
“你不想？”容世杰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老爷子年纪大了，就想一家人和和睦睦。”
“我想啊！二叔想吗？”容渊笑着，看着和善，“容祁想吗？”
“怎么不想？”容世杰轻叹，“是你不想，要争要抢，最近这些日子，你不是在频繁接触公司高层？”
“二哥涉嫌杀人，嫌疑可还没洗清，”容渊嘴角笑容深了深，“不用洗，事实而已，洗不干净。”
容世杰唇边依旧勾着一丝笑，很淡定从容，不受容渊的话所影响。
“二叔，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能告诉我答案吗？”容渊换一副好奇又虚心请教的表情。
容世杰问，“什么事？”
容渊慢条斯理，“二叔对二哥和容澈的教养方式真是大相径庭，都是您的儿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容世杰笑，“长子自然是责任重一些，承担的多一些。”
容渊笑得意味深长，“真的只是这样吗？长子真的要承担重担，为什么脏事都是他经手？”
容世杰笑不出来，“你想说什么？”
容渊目光深邃，满是寒意，“当初爷爷逼我娶林芷溪，是有条件的，他手里有份我想要的资料。”
容世杰瞳孔极快的收缩，仿佛只是一瞬，“什么资料？”
容渊纯良无害地笑，“我没娶林芷溪，爷爷不肯给我，我也无所谓，所以找了别的途径拿到了那份资料，看见了里面的内容，越发的明白为什么二叔这样行事。”
他自是故弄玄虚，容世杰却是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他扬起笑，“是吗？”
容渊没碰那杯茶，起身，“二叔，太晚了，就不喝茶了，我得早点儿回家。”
容世杰没拦他，甚至是体贴叮嘱，“家里有人等，是该早点回去。”
容渊一走，客厅安静下来，茶香微微漂浮，容世杰喝一杯茶，砸了茶杯。
进书房，老爷子还维持着之前的坐姿，见他进来，竟是丝毫不意外。
“爸！”容世杰喊他，看他满脸皱纹疲惫的模样，关怀道，“累了吧？回房间休息吧！”
容老爷子掀掀眼皮，“年纪大了，觉少，你呢？怎么还在？”
“难得回来，想在家里陪陪您，”容世杰孝顺道，“我回来住吧！”
容老爷子拒绝，“不用，我一个人清静，你别回来！”
“您恨我吗？”容世杰嗓音温润，神色温和，偏又隐隐透出一丝阴郁之气。
容老爷子看着他，“老二，容渊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死咬着你不放。”
“我知道，”容世杰往前，扶住他的手臂，“我送您回房间。”
容老爷子任由他搀扶，卧房就在隔壁，容世杰一路搀扶，扶他上床。
“容渊走之前提了容祁的事，”容世杰给他整理被子，“之前秦云兮的事，他在老宅里收买了人，你身边的人，不可靠。”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容老爷子显出疲倦之色，“老二，你回去吧！”
容世杰不动，“容渊不给自己留退路，他也不想给我留后路。”
容老爷子沉默，看他的眼神，平静，又恍惚，他老了，真的是老了。
“要是动他……”容世杰望着他，像是征询他的意见，“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为了容家！容家不能被毁掉。”
“别动他，老大就剩他这么个儿子！”容老爷子猛地抓住他的手，“容氏不会被毁的，容渊不会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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