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谁也没想到国子监祭酒周大人登门了。
他一个年过花甲的小老头，自然不会特意登门找一个小姑娘下棋，所以他找的是倪寻。
倪寻跟周拓海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互相早有耳闻，对他的印象就是“痴”，痴迷下棋，痴迷教书，不太懂得变通，性情有点轴的那么一个小老头。
这样的人，总好过那些混迹官场的老奸巨猾，倪寻对他还是有几分尊重的，陪着他下了一天棋。
临走时，周拓海意犹未尽道，“明日，我还来。”
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带了礼部尚书吴敬安，后来将军府又慕名来了很多找倪寻下棋的人。
期间，倪寻让阮含娇陪在自己身边观棋，有时也让她跟其他人对弈。
没过几日，阮含娇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就传开了，都知道倪寻从荆州带回京的外孙女“才貌双绝”，琴川山房的事情也被传了出去，一时轰动京城。
当然，这件事也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她只知道倪寻有一位外孙女，前些日子好像是重病去了，怎么又出来一位。
这一日，郁晏宸和长公主一起来懿慈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想起此事，问了起来。
“淑乐，倪寻外孙女之事，你可说了？”
长公主闻言一顿，目光看向儿子。
果然，郁晏宸立刻起身道：“皇外祖母，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走出了懿慈宫，像是在躲什么似的。
皇太后也觉察出来不对味，郁晏宸走后立刻看向女儿，“他这是怎么了，哀家这些日子瞧着就不对劲，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长公主摆摆手，一脸愁闷，“可不能提，倪寻的外孙女就是晏宸以前房中的那位姑娘，打出生就被府上的下人换了，前些日子被倪寻认了回去。”
“那日晏宸不放人，正好我赶到，那姑娘和倪寻求着我放人。”
长公主一脸的欲言又止，“我瞧她那个样子，似乎是很怕晏宸，根本不想留在他身边，明明前些日子，晏宸受伤那阵子两人还如胶似漆。”
她一声哀叹，“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问了晏宸也不说。”
皇太后一拍榻座的凤头扶手，不满道：“竟然如此待晏宸，果然是无情无义，亏得晏宸这么疼她，为她烧了整栋霓裳楼。”
长公主不解，“母后，为何有此一说。”
皇太后说道：“那女子从霓裳楼出来的，以前是平州少女，被人卖到晏宸身边的，晏宸怜她的出身，把霓裳楼烧了。”
“晏宸一直对王家小姐提不起兴致，我就招她入宫，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勾得晏宸如此五迷三道，顺便敲打一番，谁成想那女子前脚刚来，后脚晏宸就来了。”
“我见他如此宝贝，不愿做那个恶人，就放他们走了，你说晏宸对她还不够好吗。”
长公主颦眉：“那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听说过霓裳楼的事，平州少女都是大户人家买来做妾的，虽说是出身不算清白，但身子肯定清白，这件事只要不传出去，也无伤大雅。
长公主又道：“母后，儿臣觉着，晏宸若是娶倪寻的外孙女，比娶王襄安的女儿好，况且二人已经有夫妻之实，不娶也没办法向倪寻交代。”
“不行！”
皇太后马上否定了，“先不说那女子如此薄情寡义，晏宸以后是要问鼎天下的，如此出身，怎么母仪天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
“再说，倪寻说不定过些日子就离京了，比不得王襄安。”
长公主垂着眼眸不说话了。
皇太后又道：“她走的好，这不是我们不娶，是她们不想嫁，正好也让晏宸在她身上收收心！”
“明日正月十五，你拉着晏宸出去走走，免得在家胡思乱想。”
长公主看了母后一眼，应声道：“是。”
*
正月十五，人月团圆，街上花灯如海，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城非隍庙一条街莫属。
满街都是绚烂花灯，如同明珠连缀在夜色中，三两成群的男男女女手提花灯嬉戏欢笑。
倪靖驰买了一盏侍女图宫灯递给阮含娇，忍不住絮叨，“真贵，今日这一盏灯要二十两银子，平时十两都不到。”
阮含娇接过宫灯，笑着打趣他：“回去我将银子还给表哥。”
倪靖驰拉住她的袖子往前走，“谁用你还银子了，你花我两个钱，我还能跟你计较了？我就是说这个事，这帮奸商！”
阮含娇抿着唇笑，跟他一起往前走。
倪靖驰老妈子似的，又开始絮叨，“今日人多，你可得攥紧了我，你长得这么貌美，万一被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反正你跟紧我就对了。”
阮含娇知道他为何欲言又止，过去的事她也不能总挂在心上，欢快地应了一声，“知道啦，表哥。”
倪靖驰性情直率，一向怎么想就怎么说，阮含娇跟他相处的很愉快，不用猜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用担心他会喜怒无常，自己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避忌，短短一段时日，她性子都开朗了不少。
“表妹，我带你去放孔明灯。”
倪靖驰拉着阮含娇，走到一家卖孔明灯的彩棚前，付银子买了两盏孔明灯。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毛笔，刚要在上灯上面写字，想了想不对，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阮含娇，兀自说道：“写愿望的时候不能被人看见，否则就不灵了。”
阮含娇掩唇笑他，跟小孩一样。
老板也递给她一支笔，“姑娘，写下你的愿望吧，孔明灯升起，愿望就能实现。”
阮含娇将侍女宫灯放在台面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笔，落笔时，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在唇边。
以前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她愿望也是如此，但是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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