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往后倚了倚，斜着身子半眯着眼瞧他。
萧北宸今日的玄色衣裳束领束袖束腰，更显得胸膛横阔，腰肢有力。比她前世最爱的制服装扮，更添几分矜贵。
而那张脸，平日里厌世疏离，此刻被框在这拥挤的车厢内，竟有种坠落人间的破碎感。
萧北宸许久未听到回答，便掀起眼帘看她，入眼的女人一双杏眼里满是探究。
“嗯？”疑问声从嗓间传出，沾了几分酒后的慵懒。
尹南安极少听他声音如此柔软，更极少见他如今日这般减了煞气。
她清了清嗓子，动了些趁人之危的坏心思，故意逗他，道：“二公子什么都不缺，还需什么报答？”
萧北宸眸光里不出意料地闪了冷寒。
可这次尹南安却没什么畏惧，她挑了帘子探头往外瞧。
月光倾洒一地，尹南安虎口脱险，玩心大发，道：
“那我便送二公子一轮明月，以报大恩。”
挑起帘子的手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扒拉下来，那手沾着主人的酒气，触到她的肤上要热上几分。
她不解看向萧北宸，却见他缓慢闭上了染了腥红的眸子，轻叹一声，呢喃道：“安分些。”
“什么？”尹南安愈发疑惑，她皱了皱鼻子。
心下嘀咕：是谁不安分？
马车一路不算颠簸，前头的龙四驾得极稳。快到侯府时，行速就变得更加缓慢。
龙四挑开一角门帘，低声问道：“爷，是要同尹姑娘一道进去？”
萧北宸微拧了眉头。
尹南安伸手去戳他的膝盖，催促他回答。
“嗯。”喉间发出的声音低沉。
龙四重新拉了门帘。
萧北宸方才漫不经心道：“明日里，怕是整个上京都知晓我今夜去了积香楼。”
尹南安疑惑不解：“什么？”
萧北宸揶揄道：“以白沅儒的性子，定不会吃这个亏，该放出的消息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尹南安颔首，那位白爷的性子，确实古怪。干出什么有违天理的事情都属正常，就如同他那位姨母。
念及此，她便开口打探道：“二公子跟他很是相熟，可知他同他那位姨母是何关系？”
萧北宸觑了她一眼，道：“你还有心思管他的是非？”
尹南安抹上一丝坏笑，道：“过了今日，还能听着二爷去逛青楼的是非呢！”
萧北宸见她一脸的不怀好意，意味深长道：“我的是非，可不仅你爱听。”
他见尹南安脸上逐渐有了囧色，继续补刀子，道：“这点子小事，怕是也不难查出个原委。”
尹南安深吸了一口气，收了脸上的狡黠，换上一副乖顺模样，试探问道：“我看白公子同您很是相熟，您同他招呼一声不就成了？”
萧北宸似笑非笑地望着尹南安，道：“我为何要操这份心？”
尹南安怔愣了下，诧然。
是了，他一心不想同玄阳公主成亲，若是玄阳知晓此事，主动放弃了，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若是玄阳并不愿放弃，此事便不比侯老夫人寿辰那一日的事情简单。
毕竟萧二公子再寡欲沉稳，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偶尔碰一碰女人，实属人之常情。但若是他愿为了个女人，深夜去青楼救人，那便不是露水情缘这样的小事了。
“你...”尹南安气得有些语无伦次，毕竟她一路怀揣着感恩的心，此刻却发现被人戏耍了一番。
“我什么？”萧北宸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扯着笑道，“我可还没说要你如何答谢呢。”
车身轻微一晃，马蹄嘚嘚敲了两下地面，便稳稳停住。
“到了，爷。”龙四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萧北宸撇下还一脸错愕的尹南安，起身下车。
擦身而过时，他停了步子，就这样俯身对她勾唇一笑，道：“在普慈寺商议的事情，想好了便同我说。”
他跃身下了马车，车厢里的酒气却还未散去。
尹南安虽百般不愿，还是跟着一同下了车。
她紧跟着萧北宸的步子往府里走，全程半低着脑袋。守着的门子屈膝行礼，倒是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萧北宸个高腿长，又在军中多年，步子自是极快，此刻见尹南安跟着有些吃力，却也缓了步子。
尹南安跟得气喘吁吁，此时步子缓下来，她略有些缺氧的脑子才又开始转动起来。
她心下盘算着利弊。
今日萧北宸救她出了积香楼，确实对她有恩情。可她那日在后山，不也同样救了他？这两情相抵，才是应当。
如今却被人这样刀架着脖子走，她哪有心甘情愿的理儿。
可眼下这事，到了这一步，她应不应他，都逃脱不了。若是应下，还能同他再谈谈条件...
尹南安一路咬牙切齿地盘算着，袖袍下的手捏得死紧。
倏然，她身子一滞。
另一条道上，张嬷嬷的声音混杂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
“夫人，天黑您慢点。”她嘴上如是说，语气倒更有几分急切，“尹姑娘在四小姐房里待到如此晚，怕不是又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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