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勒脸色渐缓，他认真看着前者，道“可能，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本将不敢赌，一旦赌错，滩国战场，将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将军，末将……”
不等鲁格说完，阿姆勒摆手打断，继而轻轻拍了几下前者胳膊“本将知道你有本事，这格尔里漠，本将交给你”
说罢，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双手抚于胸前，微微俯身
“拜托了！”
“将军！”鲁格面色微变，连忙扶起前者“将军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任敌军百万，末将，自一力挡之！”
他面色肃穆，没有半分场面话的意思。
对于阿姆勒，他从来便没有意见，或许前者目中无人了些，行事乖张了些。可身为西云战将，帝刹族人，以上种种身份的加持下，任谁都免不了张扬。
但不论如何，今日前者这一礼，不仅让他动容，亦让在场诸将为之动容。
阿姆勒点了点头，随即拿起弯刀，大步迈向帐外“各部，速速整军！”
……
次日晌午，格尔里漠，某处深峡
两万余不详骑皆埋伏于峡谷上方两侧崖壁之边，其余人马分布于深峡首尾两端，隐匿静候。
风渐烈，雪渐大，不多时，不论人或马皆被飞雪所覆。
期间除了峡间呼啸便再无任何动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那即将到来的敌援。
崖壁上方，南川弓身快步走来，肃声道“王爷，都安顿好了，首尾伏军合计四千余人，皆由各军槊枪手所布！”
墨书点点头，看着下方那可容十骑同行的峡道，他想了想，随之看向附近的残耳“传令，让安子同老何换一下，安子位入口，老何，位出口”
“是！”残耳应声抱拳。
富大海凑上前，正色出声“书哥，弟兄们把附近没冻实的石头都搬来了，就是可能还不太够”
墨书扫了眼四周被搬来的大小石块，微微颌首“够不够就这些了”
见状，富大海罕见没再言语。
可看着身旁的墨书，他左右琢磨不透，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书哥，你是担心老何按耐不住？”
墨书扫了眼天色，然后趁搓手的功夫哈了口热气“这鬼天气，再不活动活动，非他娘得冻成棒槌”
“呃……”富大海一时语塞，半天也没接上话。
大战在即，敌援随时都会出现，就眼下这个节骨眼前者竟然让藏匿在深峡首尾的重兵突然换防，理由还是如此随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禁怀疑起墨书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书哥，你，你没事儿吧？”他担忧问道。
墨书侧目，默默盯着前者“你觉得，老子有病？”
“没，没有，你说了算，都你说了算”富大海幸幸缩了缩脖子。
墨书收回目光，神情间罕见浮上了抹认真“没一两个时辰，那帮兔崽子还来不了”
“昂……”富大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可当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随着远处阵阵铁蹄声传来，他顿时瞪大眼睛
“书哥！来了！”
不等墨书说话，南川当即瞪眼过去“慌什么！”
“慌你大爷！没听见那帮狗日的都来了么！”富大海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要向右军伏击点走去。
南川一把将前者拉回来，喝斥道“不过一群先头轻骑部队，你慌什么慌！”
“先，先头部队……”富大海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
墨书看着前者那副像是丢了魂的面孔，本想发作的他转念又压了下去，然后拍了拍富大海的后背，轻声道
“谁也控制不住心里头去想，但咱当兵的，得有两个心”
富大海深吸了口气，复杂万千“书哥，我，我知道，我也不想去想，可那脑子就是他娘不听使唤，不听使唤！”
说话间，他咬着牙，不停用拳头往头上砸，怎么砸都不解气。
“行了！”墨书拉住前者胳膊“给老子支愣起来！别忘了你他娘现在是在哪儿！”
“是！”富大海重重点头，再次趴了下去。
相较于方才，那双眼睛明显坚定了许多，不仅是对即将到来的敌援，更是对那支孤军深入滩国的铁骑。
一旁，南川抿着嘴，脸上几分愧疚流露。
自当初北疆相识，他对富大海早已了解到了骨子里。前者看似平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可那心里头却不比任何人想的少。
若非惦记那个灿烂笑脸，哪怕前者再如何也不至于看不明白眼下这支敌骑乃先头部队。
半晌，他逐渐恢复如常，继而从怀里掏出个被冻的邦硬的烤地瓜，顺手丢给富大海
“老子不爱吃，别糟践了！”
富大海扭头瞥了眼身前的烤地瓜，不爽道“你他娘不爱吃就给小爷？”
“爱吃不吃！”南川面无表情。
“去你奶个腿儿！”富大海一把捡起烤地瓜“小爷不吃白不吃，吃了也他娘白吃！”
南川沉脸扫了眼前者，随之扭头看向下方峡道内正在快速通过的敌骑。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他扭头的那一刻，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一下。
富大海小口啃着烤地瓜，虽说宛若石头般难啃，可嘴角处同样扬起了些许笑容。
不多时，自下方两万敌骑快马奔过，此方天地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纵耳边呼啸不止，可趴在冰雪中的一道道身影仿佛全然感觉不到，又好像早已习惯。
虽说目光都在盯着深峡入口处，但目光却渐渐失神。
有人回到了故乡，四季如春。
有人回到了炕头，欢声笑语。
有人回到了幼时，耳边不再有呼啸，全是母亲的训诫，以及那慌不择路，大口喘着粗气的奔跑。
……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色依旧雾蒙蒙。
“王爷！来了！”
突然，自耳边一道声音炸响，墨书瞳孔猛然一缩，随即看向来报亲骑“敌援，兵马几何？”
“回王爷！据前方斥候来报，此番敌援不下十万众！”
“不下十万众！？”富大海意外不已。
“娘的，还真等着大鱼了……”墨书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皮，果断沉喝
“传令！全军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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