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这话一出，养心殿里突然多出数十个大内高手。
楚晏奕将头埋在地上，终是没有忍住，任眼泪滑落眼眶。
他早已知道，即使他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即使他帮着他们屠尽林家满门，即使他对他这个父皇，对楚晏温这个哥哥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他也换不来他的半点父子之情。
他还是一心要他死。
楚晏奕永远不会忘记，在他五岁时，他在楚晏温的指导下写出第一篇治国策论，说给楚洵听。
楚洵在听完他的策论，他看他的那种眼神。
像一头濒临暴怒的猛兽，要不是楚晏温察觉到不对劲，及时冲到他的身前将他挡在身后。
楚洵当时就会冲到他面前将他撕碎。
那时他还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父皇会那么生气？
直到，楚晏温不再偷偷给他看奏折，不再跟他讲治国之道，讲为君之道。
反而将他的注意力往琴棋书画上带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他父皇不会让他接手皇权。
他越是在治国方面展示出他的天赋，他父皇想除他的心就越强烈。
明白这个道理后，他便主动放弃接触这些，转而一心投到武学上，只求此生能在武学造诣上能有大的突破。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信任他。
他还是要杀他！
楚晏奕绝望了，也彻底心死了。
在他对林家赶尽杀绝时，他便也没再存活下去的心思了。
他只希望在他临死前，帮楚晏温除掉林家这个祸害。
未来楚晏温登基后，他能过得轻松一些。
就在这些大内高手要对楚晏奕下手时，楚晏温及时冲出来，挡在楚晏奕的面前跪在楚洵的龙床下。
“父皇，儿臣不想你杀阿奕。”楚晏温仰头看着楚洵，面露坚毅道：“父皇，你说你此生只有儿臣这一个孩子。
儿臣也想告诉你，儿臣此生也只有阿奕这一个弟弟。”
楚洵闻言，震惊地看向楚晏温，“温儿，你留他就是给你和你儿子的江山，留下祸根。”
“不，父皇，阿奕不是祸根，阿奕是大晋之福，有他在，大晋才能有万世安宁……咳咳咳……”楚晏温说这话时，因为情绪激动，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楚晏奕眼含热泪地抬头看向因为咳嗽，身子剧烈颤抖的楚晏温。
楚晏奕从不是傻子，他知道他从小到大，楚洵不止一次地对他动过杀心。
可每一次他对他动杀心，楚晏温都会挡在他的身前。
即使他这个哥哥身体羸弱不堪，可在楚晏奕的眼中，他却是那样高大伟岸。
明明，他该恨他的啊！
他身上也流着一半林家的血，也是害他母后，害他身体不好的罪魁祸首。
可他却从未苛责过他。
他以真心待他，所以他也从未对他生过一丁点的不臣之心。
“温儿，你……”楚洵身子颤抖地看着不停咳嗽的楚晏温，那双发黄的眼中满是震颤、心疼、愧疚，又那么地无可奈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阿奕待儿臣，一片忠心。
儿臣并非无情之人，他是儿臣的弟弟，是儿臣看着长大的弟弟……咳咳……
儿臣愿与他共享江山。”
“楚晏温！”听到这话，楚洵勃然大怒。
然而，楚晏温却毫不畏惧。
楚晏温强忍着喉咙的瘙痒，神情激动地又说道：“父皇，你说你能给儿臣的，便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皇权。
可儿臣想问问父皇，是不是拥有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就要连自己的弟弟都要容不下了？
那么，父皇，你给儿臣的东西，就真的那么好吗？
今日儿臣不能留下阿奕，那么明日儿臣的昭明也要儿臣的天下，是不是儿臣连昭明也要杀了？
父皇，你给儿臣的皇权才是祸根。
它会让儿臣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儿臣宁可不要皇权，也要留下阿奕。”
楚洵震惊地看着楚晏温，良久，他才咬牙切齿地冷笑了起来。
“好，好，好……”楚洵舍不得苛责楚晏温，他只能愤怒地瞪着楚晏奕，厉声说道：“楚晏奕，你给朕记住了，朕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因为温儿一再保你。
若是没有温儿，你以为朕会让你活这么久吗？”
楚晏奕合上眼睛，任眼泪一颗颗砸在身下的金砖上。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缓缓启唇道：“谢父皇、皇兄不杀之恩。”
“朕可饶你，但朕厌恶林家的人。”楚洵连看楚晏奕一眼都不愿意，“林贞澜，必须死。朕死前，必须带着所有林家人一起下地狱。”
在楚洵要杀自己时，楚晏奕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
可当楚晏奕听到楚洵要杀林贞澜的这一刻，楚晏奕再也忍不住，声音哽咽地哀求道：“父皇，儿臣娘亲虽是林家人。可看在娘亲跟随父皇多年的份上，求父皇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听到楚晏奕这话，楚洵当下呵斥道：“楚晏奕，你是不是觉得朕饶了你，你便认定朕不会再跟你清算了？是不是？”
“父皇，儿臣不敢这样想。”楚晏奕立马朝着楚洵磕头，“父皇，儿臣只求父皇看在儿臣娘亲追随父皇多年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儿臣愿代替儿臣娘亲去死……”
楚晏温察觉到楚洵情绪再次起来了，他转身看向楚晏奕，低声说道：“楚晏奕，你给孤闭嘴。”
可楚晏奕却仍是坚持要替林贞澜求饶。
他不护林家的其他人，是因为林家的其他人确实谋反了。
如楚晏温说的，他姓楚，护的自然是楚家的江山。
而且，林家谋反，会造成生灵涂炭，伤的是无辜的百姓。
所以，哪怕是他的外祖家，他们要动楚家的江山，就算他再不忍心再痛苦，他也得铲除林家这个毒瘤。
但林贞澜是他的娘亲啊！
现在林家已除，林贞澜不过是冷宫中的一个废后，她对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他为何不肯放过她？
“楚晏奕，既然你这么想死，朕……”
楚洵的话还未说完，楚晏温已经对着楚洵重重磕了个头，沉声说道：“父皇，让儿臣来杀了林贞澜这个毒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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