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快死了，别捂着他那伤口了，肉都快被你捏碎了。”
“真的吗？”
“废话。”何砡思考了一秒不到，回答道：“而且他肝都流出来了，你是瞎了吗？”
他声音平淡，好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刚刚发生的灾难一样，它们都是些可以忽略的尘埃。
三号抬头看他，他一开始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何砡总是摆出那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可是现在重新审视，已远不像首次见面时那样难以理解了。
他就像是能预料到游戏结局会是怎样的GM，所以作为一个掌握全局的人，他必须是队伍里最冷静的那个，哪怕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也要提出理智到头的方案，时刻保持冷酷无情。
耶路撒冷的黑夜比其他地方幽深太多，所以必须得有这样一个人。
三号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何砡转过身，跟659聊了会天，它告诉自己先前吃下去的那群犬面蛇身的奇行种如果作为生命消耗的话有点浪费，它们现在随时都能从异空间里跑出来，如果他喜欢放狗咬人以后可以用这招。
好小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他妈用那些破线，手指头都要扭断了。
吉克诺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三号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何砡实在不想打搅这伙计暗自沉伤，但还是说道：“血腥味会把怪物吸引过来的，我们不能再带着他了。”
好吧，事实上是他懒得带个快死的废物上路，眼下好不容易累赘少了一个，并且另个家伙看起来要比原来靠谱一些，没准还能利用一下。
没人回答，但他显然已经认可了这句话，能在话剧里活过几轮的人并不是不明白这种道理，他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三号收拾了下散落在大厅里的武器，吉克诺躺在地上，他又把一根长矛放在他手里，虽然这什么忙也帮不上。
再之后，他们继续向前，有时候何砡觉得出口越来越近了，这很可能不是错觉，地宫的空间正变得更加大，并且呈上坡趋势。
一路上，他们又碰到了另一批侥幸活下来的队伍，在发现那帮蠢货的时候还死了个人——一个拿着40口径手枪的冒失鬼，这家伙看到何砡他们出现，激动得不成样子，在游过地下河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下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水面冒出几股鲜血跟气泡，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简直像个可笑的悲剧。
地宫里，何砡与新来的累赘们简单交流了番，互相自我介绍了下，为首那人叫伍德斯托克，拿着盾牌的是克瑞特，队伍最后一个满脸吃了大粪表情的叫马尔顿，听说他刚失去了挚爱，死法跟刚才那个落水里的傻逼差不多。
众人提议原地歇会，没人反对，他们都累了，除了某个没良心的家伙。
何砡将线布置好，以防又有什么怪东西突然蹦出来，把谁的脑袋啃出个洞，脑浆流得满地都是。
他蹲在地下河旁，一点也不担心里面会不会有东西偷袭自己，朝三号说道：“你知道那家伙什么出身吗？”
“有钱人的出身。”他知道这是在问吉克诺，沉默了会后说道，“有几回他扮演的是施森的角色，替别西卜选祭品的时候会刻意避开我。”
“想开点。”何砡破天荒的安慰起三号：“嗯……起码他不会死得那么难看，我是说生吞铁水然后又被人剔掉浑身肌肉，失血过多算是很轻松了。”
“我在某个地方碰到过一个弱智，那家伙还有个弟弟要抚养，他很想活下去，但还是难逃一死。”
“那里一定也很危险吧。”三号问道。
“还行吧，反正他是被我宰了的。”
“你俩能聊点正常人听得下去的事儿吗？”旁边有人说。
在这时，有什么黏乎乎的东西从河面露了出来，这一幕显然把有些人吓了一跳，伍德斯托克张口想要说什么，大概是后退之类的话。
何砡无奈，他可没感知到有其他活物在水里，除非里面的东西跟那些异变生物一样。
一众人精神紧绷，他站起身，拿起三号的长矛往地下河里拨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直接被划了上来。
那些都是人的肢体，比如嚼碎的骨头和内脏，看起来有很大部分是被囫囵吞下去的，何砡还能清楚看到一条经胃液腐蚀过的大腿，上面隐约看到械具的轮廓。
有人突然意识到，那是死去队友的肢体。
马尔顿直接就吐了，也不知道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什么，多半是那个已经沦为消化物的伴侣，何砡心想，如果这次能有人不死，算是经历过一场足够燕垒生风格的洗礼了。
在他看来，这时候大家都暂时把嘴巴闭上，做出痛苦和悲哀的样子就行了，装模作样也好，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听这些人说话了。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
克瑞特神经质的笑了起来，笑完又带着哭腔说道：“在参加话剧之前，他还特地跟我强调，说他的父母非常希望他能得到别西卜的认可，耶路撒冷里每个居民都应该为来到舞台上感到荣幸的，他们会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看自己的孩子如何在剧本里演绎，你们觉得他们看到这个以后真的会开心吗，那可是……”
“你们能不能别他妈聊这些狗屁东西了！”伍德斯托克崩溃了。
三号站在这群人中间，脸色有些发白，他也想吐，但忍住了。
何砡瞟了他一眼，说道：“边上就是天然呕吐池，你随意。”
他好一会儿没讲话，然后突然开口说道：“我走之前给他丢了把长矛，那东西很轻，吉克诺挥得动。”
“你觉得他还能活下去？”
“别西卜夸奖过他，他说吉克诺是自己见过最勇敢的人，话剧不会轻易让一个具有个性特色的角色死掉。”三号小心翼翼的说着，就像是担心有人会戳破自己的幻想那样，但他没得到任何反驳。
何砡想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就这样吧，人总得留有些痴想，这口气可以一直吊着，直到他也到了该奔赴死亡的时候，到那时候才会彻悟，原来在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早该欢愉地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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