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感叹说：“为联络南北的抗清势力，我来往于昆山和徐淮、浙东之间，几次路经嘉兴，只是匆匆而过。今日泛舟南湖，一泓湖水都被碧绿的菱叶铺盖，烟雨楼飘渺在轻烟薄雾之中，湖面上画舫穿梭，弦乐悠扬，歌舞升平。虽然南湖名胜依然是水美景美，风光旖旎，我却感到似乎沉浸在一种弥漫无边的忧郁之中，正是‘山河也知亡国恨，湖烟湖雨荡忧愁。’我这次从徐淮一路走来，只见满目疮痍，百业俱废，百姓饱受满清贵族的蹂躏、欺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盼望南明义师能早日挥师北上，收复中原。”
天赐说：“炎武兄，我们这次千里迢迢到长沙、桂林，想去营救抗清名将瞿式耜，可惜他已经壮烈殉国。我们又转辗来到福建厦门和浙东沿海寻访抗清将领郑成功和张煌言。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了南明抗清的希望。我们充当南明说客，想促成西南的李定国、孙可望和东南的郑成功、张煌言联合起来，打一场东西联动的长江战役，围攻南京，收复南明半壁江山。”
顾炎武听了天赐的详细介绍后，激动地说：“你们设想的‘长江战役’战略策划相当出色，可惜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恐怕还得等待几年。唐王在世时，经大学士路振飞举荐，授我兵部方司主事，正要去福州履职，路振飞来信让我去徐淮联络抗清义士，因而没有成行。现在郑芝龙降清，唐王罹难，福州政权是大势已去，土崩瓦解。听说郑成功是钱谦益的门生，又是海商出身，不知能否担当如此重任。我相信张煌言的才干和胆识，他忠于鲁王，二度打入长江抗清，惟有他能打响这‘长江战役’第一炮。我很想到浙东去寻访他。”罗成说：“张煌言他们在浙东四明山和沿海岛屿坚持抗清，我们的海上交通员可以护送你到那里。”
正在热烈交谈间，天赐远远望见前面的硅化石景点，走来了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像是满清的密探，顾炎武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他家的世仆陆恩。他愤怒地说：“陆恩是我们顾家的世仆，我老顾家几代对陆家都很照顾，把他们当作自家亲戚看待。顾家是有恩于陆家的，照例他陆恩应当感恩戴德才是，谁知他是个势利小人，眼看我家财产已被乡绅恶霸叶方恒侵占烧毁，家道没落，久出不归，飘泊他乡，竟然背主求荣，投靠仇人叶方恒，并以我与浙闽沿海南明抗清势力有联系，到衙门控告我犯有‘通海罪’，害得我四处流亡，躲避密探追捕。今天在嘉兴与这告密主人的无耻叛徒狭路相缝，我拼上一条性命也要惩治这个恶奴。”
天赐果断地劝阻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在这游人如织的风景名胜湖心岛，一旦动手我们会吃亏的。我在这里与他们周旋，罗成赶紧带炎武出城，由交通员护送去浙东找张煌言。”顾炎武感激道：“多亏谷公子和罗公子鼎力相助，我不能再在嘉兴逗留了，否则会连累你们的联络站。我到浙东去找张煌言和张名振，再联络徐淮的抗清义军，到时我们在长江战役胜利会师。”天赐取出一百两银子给顾炎武作盘缠，祝福说：“炎武兄，就此一别，祝你一路顺风，后会有期。”罗成带领顾炎武迅速上了画舫，驶向他们设在南湖码头的秘密联络点。由海上交通员带领顾炎武转乘舰船连夜驶离嘉兴，取道运河，出杭州湾前住宁波象山。罗成和顾炎武走后，那个告密者陆恩带领两个密探来到宝梅亭，被天赐三言两语打发到钓鳖矶去了。不久，罗成的画舫回到湖心岛，把天赐和碧玉、荭波接回碧波楼。
过了个半月，长沙联络站的交通员张勇带领夔东十三家军的高一功来到嘉兴。为了碧波楼内联络站的隐秘和安全，罗成安排他们住在烟雨楼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这天傍晚，天赐、罗成和碧玉、荭波在画舫上接待夔东十三家军的高必正。天赐感慨道：“久闻高将军侠义肝胆，听说是你救了永历朝廷的行伺行人王夫之，让他免受牢狱之灾，脱离了桂王政府，隐居湘西荒山野岭，瑶家洞穴。不知他现在又栖息何处？”高一功感叹道：“王夫之出身书香世家，少年英才，日后必成为大学者、思想家。他二十四岁考中进士，组织行社、匡社，为匡复江山社稷而奔走呼号。张献忠攻克衡阳，邀他参加义军，被拒绝了。后来清军攻克衡阳，他与匡社好友管嗣裘等人在衡山举兵抗清。失败后投奔南明永历帝，结织了瞿式耜、金堡、蒙正发、方以智，任永伺，为弹劾权贵，险遭残害。我见他刚正不阿，不畏权势，就出手营救他们。脱险后隐伏耶口山，听说他改姓换名，扮作瑶人，寄居荒山破庙，踪迹难寻。”
天赐说：“桂王政府内部党派争斗，四分五裂，给清军以喘息的机会，让他们重振旗鼓，得以重新占领湖南和广西。金堡、喜彭年、丁时魁、刘湘客和蒙正发这五员虎将，被宦官谄害，惨遭牢狱之灾。何腾蛟和瞿式耜将军先后在湘潭和桂林的战役中被俘，英勇不屈，壮烈殉国。永历帝成了逃跑皇帝，你们也被迫退守巴东荆襄。”高必正叹息道：“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桂王走投无路，只得投靠贵州的李定国和孙可望了。李过病亡，我和他的儿子李来亨、郝摇旗和刘体纯等被迫无奈，只得率领义军回到巴东荆襄一带，组成夔东十三家军，独立抗击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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