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五月的夜风裹挟着槐花香穿过破败的茶仓板隙，陈年的茶末在月光下浮沉。
慕雪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盏中清水映出她微蹙的眉尖。
几人的身影静立在斑驳的月光分割线里，汗珠顺着陆娇儿的下颌滴在生锈的铜秤上，发出"嗒"的轻响。
"罗琦..."慕雪突然轻笑，茶盏在木桌上磕出清越声响，"没想到当年沈府管家的儿子，如今竟成了兵部侍郎。"
灵羽从阴影中踏前半步，发间银簪闪过寒光："司尊明鉴。我们的人，侍郎府后厨管事的柳娘子最新探查到，董赋迁被软禁在了兵部侍郎的别院中。"
慕雪的目光扫过众人："董赋迁必须救，但不能贸然行动。"她转向灵羽，"你在兵部侍郎府的后厨管事娘子可靠吗？"
"回司尊，柳娘子是暗影司的老人了，她丈夫死于四年前的兵乱，对沈氏恨之入骨。"灵羽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她冒险送出的别院布局图。"
慕雪接过图纸，在摇曳的烛光下仔细查看。图纸上墨迹斑驳，但能清晰看出别院三进的结构和几处标记的守卫位置。她指尖停在西侧一处小院："这里就是关押董大人的地方？"
"正是。"灵羽点头，"柳娘子说每日午时和酉时会有专人送饭，其他时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角落传来"啪"的拍蚊声。秦慕雨执团扇为身旁的百里云帆轻扇，绢面上绣的折枝梅擦过他玄色衣襟。云帆颔首致谢时，慕雪注意到他耳尖微红。
"董公子必须毫发无损。"慕雪展开油纸，月光透过虫蛀的孔洞在图纸上投下星斑似的亮痕，"他父亲密信里说，南境三十万石军粮已备妥，只待独子归家。"
楚沐凡玉骨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竹在闷热中纹丝不动：“没想到竟然藏在兵部侍郎那里，当真是诡诈。”
陆娇儿又道:"另外我们的人查到玄天阁总坛的暗哨布置与三年前不同，但发现他们换岗时会小声唱《采菱曲》。"
"这是沈后最爱的曲子。"慕雨突然开口，团扇停在半空。
众人目光转向她时，扇面微颤着又摇起来，梅枝掩住了她突然苍白的唇色。
谢新菊旋转着杯盏若有所思道："香雪楼上京分舵查到，朝中有不少大臣对沈后任人唯亲很是反感，已经心怀异心，早对沈后不满。"
闷热的空气中突然卷过一阵带着槐花香的风。慕雪起身时，腰间玉佩与董良武的密信信封相撞——那信角还沾着南境特有的朱砂印泥。
"我大致已经知道了如今的局势。此次我们只准成功，所以要慎之又慎。这样我们三步走。"她指尖划过茶盏上凝结的水珠，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楚兄，娇儿，你们按之前探查的线索去确认玄天总部的具体位置。记住，只需确认，不要打草惊蛇。"
楚沐凡抱拳应下，陆娇儿行了个礼："司尊放心。"
慕雪微微一笑，转向谢新菊和一直沉默的慕雨："新菊，姐姐，你们按陈海峰供述的名单，去核对朝堂上反对沈后的大臣。名单上的人，要确认他们是否真的与沈氏离心，还是故意设下的陷阱。"
谢新菊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香雪楼这些年在朝中大臣也有了不少关系，此事交给我和慕雨姑娘最合适不过。"
慕雨轻轻点头，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衣裙，与往日香满楼头牌艺姬的艳丽装扮大相径庭，唯有眼角刻意点的那颗泪痣依旧动人。
"娇儿。"慕雪最后看向暗影司首座，"你安排灵羽找最得力的暗子，想办法潜入兵部侍郎府。首要任务是确认董赋迁的状况，若能建立联系更好。但记住，安全第一。"
灵羽单膝跪地："属下亲自去办。柳娘子有个侄女在府中做浣衣婢女，我可以假扮她的表姐进府。"
慕雪扶起她，眼中满是担忧："务必小心。沈后敢放心把董赋迁交给罗琦看管，绝不能小看他。"
茶仓外忽然传来夜枭啼叫。众人屏息间，慕雪转头望向百里云帆："我走时安排靖北军拿下凌州，还需百里阁主从旁协助，助我大军一举拿下凌州！"
百里云帆玩世不恭道:“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开始攻打凌州？放心吧，我立刻传讯回去让幻海阁弟子与靖北军联络，只要幻海阁能做到的，定然全力协助！"
“那我就谢过百里阁主了，事成以后，我定当不忘幻海阁的恩情！”慕雪以茶代酒敬酒。幻海阁肯帮忙，那凌州便是十拿九稳了，慕雪心中更加有底了。
慕雪将茶盏重重一放，水纹晃碎了满仓月光："记住，所有行动等凌州烽火起再动。我们要让沈后顾此失彼。"
一阵冷风突然从门缝灌入，吹灭了中央的蜡烛。黑暗中，慕雪的声音格外清晰："诸位，大召的未来，就在我们手中。"
灵羽迅速重新点燃蜡烛，光亮重新笼罩仓库。众人脸上都带着决然的神色，彼此交换着坚定的目光
慕雪坚定道:"三日后，还是此时此地，我们再见。"
众人无声行礼，随后按照不同的方向悄然离去。楚沐凡和陆娇儿从后门闪出，很快消失在夜幕中；谢新菊和慕雨坐一辆简陋马车离去；灵羽则像一道影子般融入夜色，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慕雪站在仓库门口，五月的风掀起她束发的青纱，远处兵部衙门的灯笼在眼底映出两点猩红。
她望着京中皇宫的方向，心中异常平静，四年了，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决胜之局。
在那座大召最核心的宫殿之中，有待她推翻的仇敌，更有千万受苦的百姓等着一个清明的朝廷。
远处的上京城墙上，巡逻士兵的灯笼在雪夜中如同漂浮的鬼火，忽明忽暗。谁也不知道，一场足以改变王朝命运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月夜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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