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慧英翻来覆去睡不着。小时候的事，不由浮现在眼前……
1936年2月8日 星期六 晴
今天是正月十六
昨晚上，慧英看花灯睡得晚。还在朦胧中，被一阵鞭炮声惊醒。
慧英醒来，早不见了爷娘，就自己睡在被窝里。她定定神，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家奴羊坯娶新媳妇的日子。
丫鬟数薇走进来，见慧英醒了，说：“刚才来叫三老爷、三太太，见你没醒，就没喊你。新媳妇过门了，喜枣、喜果子都分完了！这是我给你抢的。”
说着，数薇从口袋里，摸出大红枣和涂了红颜料的花生，放到慧英的被窝里。
数薇，是家奴力羊迁的闺女，今年十一岁了，长的甚是俏丽。
“新媳妇叫啥名字？长的俊不俊？”慧英一边吃枣，一边问。
“新媳妇是铁寨铁老爷的丫鬟，叫暮云，长的很俊呢！快起来去看看。”
数薇说着，往锅里加了一瓢水，顺势把灶膛点着。拿过慧英的棉裤、棉袄，在灶门熏烤着。
“暮云？就是傍晚的云彩，也就是晚霞的意思。为何叫这个名字？”慧英看着数薇，问。
“小祖宗，你总共教会我五个字。这么大的学问，我哪能懂？还是问老爷吧！”
说着，数薇用手摸摸，棉裤、棉袄烤热乎了，急忙过来。先把棉裤塞进慧英的被窝里，然后拉起慧英，把棉袄给她穿上。
穿好棉袄，又给慧英穿棉裤。慧英的嘴里，一刻不停地吃着。
数薇给慧英穿好棉袜、棉鞋，锅里的水也热了。数薇便给慧英洗脸、梳头。然后，给慧英戴上棉帽子，牵着她的手，来到正房：力羊安的院子。
院子里笑声一片。
数薇牵着慧英，从人群中挤进来。慧英望去，屋里，八仙桌旁，坐着爷爷力羊安，奶奶向礼佛。挨着爷爷椅子坐的，是大爷力数仁，在力数仁的旁边，坐着二爷力数礼，自己的爷力数智。挨着奶奶椅子坐的，是大娘鱼冠玄，在鱼冠玄的旁边，坐着二娘古荣雪，自己的娘桑惜福。
新娘暮云、新郎羊坯正在给老爷、太太磕头。
大哥力万龙的儿子群池、群翔每当暮云、羊坯磕头的时候，冷不防窜出来，猛按两人的头。两人不防备，噗地磕在地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姑，我抢了红枣，给你吃吧！”群塘过来，拉拉慧英的手，说。
群塘是三哥力万豹的儿子，今年才两岁。
“红枣还有吗？”慧英低声问。
“有，在大奶奶屋里。”群塘说。
慧英见数薇看得入迷。拉着群塘的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力数仁的屋里。果然见床上，还有半簸箕红枣、红花生。
慧英过来，先给群塘把口袋装满，然后又往自己口袋里装。
“万雁！你啥时学会了偷东西？”
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把两人吓了一跳。慧英抬头看去，见里屋门口，自己的六哥万狐站在那里，怒目看着两人。
那时候，慧英叫万雁。参加姊妹团后，才改名叫慧英。
群塘惊恐地看着万狐，拉拉慧英的衣襟。
慧英知道万狐性子温顺，平日里便不怕他。今日里，更是自顾自地往口袋里装，嘴也不闲着，说：“亏你也是读过书的，拿自己家的东西，也算偷？那天下人，不个个是小偷？”
原来，万狐不喜热闹，正在屋里读书。听到外间有动静，便走了出来。见是慧英和群塘在装花生，便想制止她们。谁知慧英一句自家的东西，万狐顿时无语。
“即便自家的东西，是不是也得大人允许？大人不允许，是不是也算错？”半天，万狐才想起来说。
“爷爷让咱们参加羊坯的婚礼讨喜，你却躲在屋里睡懒觉。这也是不听大人的话，是不是也是错？”慧英说。
万狐不善辩，一下子被慧英噎住，半天没回过腔来。直到慧英装满口袋，领着群塘往外走，才想起来说：“我可不替你们背锅！我娘若问，我一定把你供出来！”
“你供出我来，你就是叛徒！并且是一辈子的叛徒！”
慧英说着，赶忙领着群塘走了。
刚走到院子，正遇到师父力数鬼。慧英最怕师父，不由得站住。
“咋还玩？回去把早上的功课补上！”力数鬼瞪着慧英，说。
慧英应诺着，不顾群塘，自己嗵嗵跑回院子，练飞镖去了……
1936年2月9日 星期日 晴
天刚刚亮，数薇已经帮慧英穿好衣裳。慧英来到院子里，哥哥姐姐们，早跟着师父力数鬼在练拳、练枪。
力数鬼见慧英磨磨蹭蹭地过来，怒声说：“咋起的这么晚？皮痒痒了？练八卦桩去！”
慧英不敢顶嘴，来到八卦桩前，纵身跃起，两脚稳稳地站在木桩上。慧英一招白鹤亮翅，在木桩上行走起来。
八卦桩主要修炼内功和求取意中之力。以身心放松、意念传神、劳宫穴位、呼吸连绵、形物送收为要。
慧英觉得早已学会，没了兴趣。走在木桩上，东张西望。见暮云提着马桶向猪圈走去，忙从木桩上跳下来，对力数鬼说要拉屎。
哥哥姐姐们哈哈大笑，力数鬼无奈地叹口气，让她快去。
慧英追上暮云，跟着她来到猪圈，问：“你为啥叫暮云？你识字吗？”
“我是家奴的闺女，生下来就学女工，哪能识字？名字是老爷起的，好像是云彩的意思。我娘说，我的命，就像云彩一样轻贱。”暮云一边洗马桶，一边说。
“那你会功夫吗？想不想学燕青锤？”慧英问。
“这哪是我学的东西？我笨手笨脚的，能把老爷太太安排的事做好，就谢天谢地了。”暮云笑着说。
“黑了天，干完活，我可以教你啊！我师父说，学会了功夫，就能行侠仗义了。”慧英说。
“我是老爷花了十块大洋买来的呢！这是多少钱啊！我可要好好干，对的起这十块大洋。”
暮云说完，不理慧英，提着马桶走了。
慧英疑惑了，心里想：十块大洋多吗？那次大爷来看娘，顺手就给她二十块大洋。娘还直说大爷太抠门……
“别想了，快睡吧！”坚石半夜醒来，见慧英还睁着眼，说。
“我咋想，他也不该会武功啊！”慧英疑惑地说。
“可她确确实实会功夫啊！就这个藏事的本领，就让我佩服啊！”坚石说。
“她是服侍过万狐的。这些年来，咋把她忽略了呢！”慧英叹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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