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强出狱时，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七年，但是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了两年，最后只在狱中待了五年就出来了。
这五年，他没有受过任何的欺负，狱中的警官，还有管教人员都对他很好。甚至其他狱友知道了他的事情，也或多或少地让着他这个老头子，打饭都是让他排在前面。
他在狱中，干的活是最轻的，吃的和大家都一样，打饭的兄弟还会多给他盛肉，他们还有时间去看书，学习。
郑国强心里清楚，这是儿子用死后的功勋和荣耀，一直在护着他。
他没什么不好的，连营养不良都没有了。
老伴每到探视的日子，都会坐好久的公交车来看他，还有的时候碰上万队长和沈顾问他们休息，也会载着老伴来看他。
虽然他不在，家里只有老伴一个人，但是这些警官们每个月都会带着东西，去看她，陪着她说话，帮着她干活。
老伴每次来看他的时候，眼角的纹路从来都没展开过，一直都是笑得。
后来老伴还买了个二手的手机，每次来，都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给他看，看看家里哪处的花又开了，警官们又跑到家里来帮忙了，捡到的小二黑又调皮的拨弄花草了。
看着老伴鬓边又有些黑回来的白发，还有眼角抹不掉的笑意，郑国强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出狱这天，他没有提前告诉老伴，不想她折腾过来，而且他也想先去看看儿子，跟儿子说一会儿话，再回家。
他的行李不多，只有贴身的几件衣服和几本书，五年的时光，都放在一个行李袋里，拎起来轻飘飘的。
捏着出狱证明，看着监狱大门一寸寸打开，郑国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伴儿！” 杨秀丽在沈雪弦的搀扶下，刚下车，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伴。
郑国强看着老伴穿着最体面的衣服，站在汽车旁边，兴奋着冲自己挥手的时候，潸然泪下。
杨秀丽看着自己的老伴掉眼泪，自己也笑着擦眼睛，赶忙倒着步伐上前。
沈雪弦跟驾驶室的万茗打了招呼，跟在一旁扶着杨秀丽。
“你咋来了？” 郑国强放下行李，拉着老伴的双手摩挲着问道。老伴的头发黑了点，皮肤白了点，但是这双手，还是一样的粗糙，带着老茧。是他，让她受苦了。
“沈顾问和万警官来家，说你今天回家，就带我来接你了。你说你，怎么不早说一声呢？” 杨秀丽四下打量着老伴的样子，没瘦，看着精神也不错。可以了，这就够了，她不求别的了。
看着走过来的万茗，和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沈雪弦，郑国强笑着跟二人道谢。
万茗拉着沈雪弦的手，跟郑国强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走吧，郑大爷。您回家大娘高兴，一家人也该团聚一下。” 沈雪弦笑着说道，招呼着老夫妻两口上车。
万茗提着郑国强的行李掂了掂，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带着两人上车，把行李放在了后备箱。
汽车发动，向郊外的烈士墓园驶去，将身后的昌明市第一监狱的牌子落下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郑国强以为沈雪弦和万茗是送他们回家，开到郊外时才发现不对，眼前的路他带着妻子走了很多很多遍，虽然五年时间过去，但这路上的每一棵道边树，都刻在他的记忆里，甚至于在梦境中，都曾走过无数遍。
烈士墓园位于郊外，环境清幽，氛围庄重肃穆。园内种植着许多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它们像卫士一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守护着沉睡在这里的烈士们。
万茗停好车，和沈雪弦一起，将郑国强和杨秀丽扶了出来，从后备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鲜花，跟墓园的人打了招呼，便走了进去。
郑国强和杨秀丽熟练地带着万茗和沈雪弦绕来绕去，走到了郑阳警官的墓前。
郑国强从万茗怀里接过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到墓前。
万茗和沈雪弦对视一眼，默默地站直，给郑阳烈士敬礼，然后退后几步，静静地守在后面，等着郑国强和杨秀丽。
郑国强拉着老妻在离墓碑最近的地方盘腿坐下，伸出手去颤巍巍地摸墓碑上的字。
手指刚触及到墓碑的刹那，两行热泪顺着郑国强已经苍老的脸上滚下来，他嘴唇嗫嚅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转头看向杨秀丽，杨秀丽已经是满脸泪水。
郑国强抬手在老妻脸上糊弄着，想要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帮对方擦干净，笑着跟儿子说话。
“臭小子啊，爸爸回来了。” 郑国强摩挲着墓碑，就像在摩挲着儿子的脸。
“不知道你原谅爸爸了吗，这五年里，爸爸努力想梦见你，你就来了一次。你说说，你都不想爸爸妈妈吗？
你在梦里说，你现在很好，能看到祖国的大好河山，还能听到耳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没有枪声，没有毒品混着鲜血的味道，也不需要随时随地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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