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般的头发，毫无半点血色腊黄的刀条脸，塌鼻子蛤蟆嘴，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夹衣，挂在麻杆似的身体，晃晃荡荡……哎呀妈呀，这不是网红小丫头下拉如吗？
“五妮，叫姐，这就是你昭昭姐。”老太太推了推瑟瑟发抖低着头的小干巴人儿。
“姐！”小人发出低低的蚊子啍啍声。
韩昭昭脑海中天雷滚滚，一时呆住了。
“孩子叫你呢，你咋不答应？”老太太打断了韩昭昭的呆愣。
“哎！”韩昭昭赶紧答应。
“奶，这是我大姑家孩子？咋这瘦呢？不是身体不好吧？”
这么长时间的医术不是白学的，昏暗的灯光下，韩昭昭还是看出了这孩子身体不健康。
“可不咋滴！这孩子没到月份就生出来了，打小就病病歪歪的。
搁村里也没啥大夫，一口汤一口水的总算是保住了小命。
今年都五岁了，也不长个也不长肉，越长越抽抽了，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我这次回去才知道，你大姑又怀上了，也没精力管她。我寻思着，你不学医吗，认识的老大夫多，这孩子跟着回来可能还有好的可能。
最次吃好点也能养养身体，不然，在你姑手里，怕活不了几年。”
晚上，等饥肠辘辘的祖孙俩吃完面条，洗漱完打发五妮上炕睡着，老太太拉着韩昭昭回堂屋详细讲起这孩子的情况。
说实话，老太太心里虚啊！
这个年代，养个孩子可不仅仅是给口饭的问题，而是个巨大的负担！
更何况，五妮还有病，吃药也不少花钱。她还是飘了，兜里揣着几百块钱，咋就不知道姓啥了？
“昭昭啊，奶本来没想带这孩子回来，可临出门，她用眼巴巴的小眼神瞅着我，奶心酸的厉害。
丫头片子搁农村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奶要不带她回来，怕是这孩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没命。
奶呀，脑瓜子一热，就把孩子给领回来了。哎！咋说也是条命呀，还是自家亲骨肉，不管吧，奶是真不忍心。”
老太太眼睛里满是愧疚，其实，上了火车她就后悔了。
说到底，这个家是孙女的，等她死了，一砖一瓦都属于昭昭。
领着五妮回家，纯粹是让昭昭吃亏！
可她心里也为难，外孙女也是孙女，虽说没在眼目前长大，感情比不上亲孙女亲，可家里有这个能力，让她狠心装看不见，她真做不到。
韩昭昭握住奶奶的手，才几天呀，老人的手干巴脱皮了，老太太的顾虑她能懂，别忘了她内心可装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不过她不在乎！
拥有空间，可以说她什么也不缺，只要不起心侵占这套四合院，作为表姐，管表妹吃穿治病她完全没意见。
往年，即使离得远，她们家不也没少接济老家的大姑吗？都是一家子血亲，有余力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的。为人一世，还有谁呀？不就这两家亲戚吗？
明面上，这个家可是她奶撑起来的，老太太有工作，从自己嘴巴里省出口粮，多养个孩子咋了，这孩子可不是外人，也是她的骨血，谁说外孙女就不是孙女了？
韩昭昭亲身经历过，前世的时候，她姥姥可比她奶亲多了！
“奶，后悔啥？您别担心，我支持您养五妮，咋说她也是我亲表妹。
领家来挺好，照顾起来方便，不然留东北您心里肯定惦记。
咱家有吃有喝，多口人亏不了咱娘俩的嘴。就是有个问题，我得提前跟您说，我可不会带孩子。
每天学医练武采药，学校我都没时间长去，您可别指望我给您看五妮。”
韩昭昭大度是大度，但有些事，丑话也要说到前头，她忙着呢，可没时间当专职保姆。
老太太松了口气，笑意爬上脸颊，真好，孙女没怪她。
“路上我想过了，这事儿不用你。除了给五妮找大夫看看病，其余都不用你管，该忙啥你还忙啥。
这孩子你别看瘦，其实挺能干的。会烧火做饭，会洗衣服，自个的事都能打理好。
她刚来，晚上让她跟我一屋睡，白天让她跟我去收购站，我带她，不会让她耽误你的事。”
行吧，老太太都打算好了，根本不用她操心，挺好，她挺满意。
娘俩把事沟通完，老太太开始兴致勃勃的掏行李，“昭昭，看看奶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
这是大队长给的虎骨，大队长你记得不，和你爷爷是三服上的堂兄弟，你得叫六爷爷。
听说你在学中医，村里你几个爷爷大爷都高兴着呢，走前，他们几个老人把家里存了几年的好东西，都给你捎来了。
这一包是你堂二大爷给的蛤蟆油，看看，不老少吧，够一斤了。
剥这玩意可是个精细活，几十斤母豹子才能晒一斤干油，弄到这么多，是他家一大家子给凑办齐的。
这一包是五味子，你大姑给的，上秋你姑夫领着你几个表哥进山里采的，一直给你留着呢。
这次我要不去，就会走邮局给寄来了，我去了，正好省了邮寄钱。”
韩昭昭一样样拿起来仔细看，不错，保存的很好，都是好东西。
“这一包是榛蘑，这一包是松蛾，这些是猴头菇，都是全村给凑的。”
聊起四道沟，老太太脸色红润眼睛闪光，“这次去的不是时候，正好青黄不接，要是年前去，山货菌子山野菜更多。
可惜了，春上家家户户粮食不够吃，谁家也没啥存货了。
走前儿你六爷爷还说呢，等秋天的，他组织村里人上山多搞点山货，晒干了给咱寄过来。
昭昭，我跟你说，这次幸亏奶带去的粮票不少，可给村里解决了大困难。
带回去的挂面也出力了，村里好些媳妇子断奶，小娃子们没奶吃，饿得白天黑日的哭嚎，让人听得心里难受死了。”
韩昭昭明白了，难怪老太太才出去几天，就瘦得好像老了五六岁，这是饿得。
“奶，这次回老家，您没吃过饱饭吧？”
老太太眼角红了，“孩子，奶吃不下去呀，四道沟可都是咱的亲人，看着那些没牙的老辈子，那些麻杆似的小娃子，吃糠咽菜，奶嗓子眼发紧，咋好意思偷偷吃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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