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钱小宁正在看六点档的新闻。
“回来啦？你先去洗手吧，你爸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吃饭。”
我看到餐桌上的火锅已经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了。我把外套脱了，去厨房洗手。马家的暖气真给力，即使穿件卫衣在家里，也不会觉得冷。
“妈，你这几天都很忙啊？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我能那么顺利的接小钧回来住，得益于她年后居然这么忙，天天往外跑，没有一天落下的。
“年里玩的开心吗？”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开心呀。”我一头雾水。
“往年也这么玩，你也开心。但今年不一样。你爸说，儿子能想到的事情，他得去努力做一做。”她说的很隐晦，但是我听懂了。怪不得这几天钱小宁一直不在家，马展业也是厂里出差忙的好几天没见人影。
“几年前，厂里上了精密热处理设备，我们的零件制造又横向扩了一下。尺寸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现在可能不满足于此了吧，得往更深的方向发展。还是你的一句话，让你爸有了往前走的动力。他去京畿谈了高阶CNC控制器的采购。”钱小宁刚说完，马展业就跨进了家门，他叫钱小宁出来帮忙拿拿东西。我也一起跟了出去。
“我给厂里管理层带的月盛斋酱牛肉和稻香村糕点，接下来他们要忙啦。我也效仿一下古人行军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自己家各拿两盒就够了。”马展业说完，就进屋脱了厚外套。
“王阿姨明天就回来了，家里也能上正轨了。这几天她不在，家里有点乱糟糟的。”钱小宁一边往火锅里倒肉丸，一边说。
“嗯。小钧还有几天去上学啊？”马展业看着我问。我正从冰箱里拿汽水。
“就剩下明天后天两天了，大后天一早去学校报到。然后过一天补考我不用参加，再过一天就正式上课了。补考那天我就不回来了。”我给他们俩也倒上汽水。
“这几天在家，休息的怎么样？”马展业喝了一口汽水。进门时一脸疲惫，毕竟才下了飞机赶回来的。
“很无聊，找顾瑞廷玩了两天，等开学。再松弛下去，就缺失竞争力了。”话虽这么说，但除了小钧来的几天放松了下，别的时间也都在看书。
“这倒是换性情了。挺好。”马展业的夸奖总是如此言简意赅。
“厂房收购还在洽谈中，对方更意向租赁。改造设计公司已经谈妥了，不管收购还是租赁，一旦敲定就开始设计，然后政府那边办手续。子公司材料已经递交上去审批了，目前还在审核中。”第一波肉类已经吃完了，下了第二波海鲜，等着开锅的档口，钱小宁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诸多内容，连我都需要消化下。
“收购厂房？已经要准备扩厂了吗？”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准备，是正在进行中。”马展业一脸认真。
“上次厂里开会，不是研发组材料那一块，还没啥突破吗？怎么往精密方向发展啊？”我问道。
“不能因为材料那块没有突破，加工那块就止步不前啊。高端自动控制器必须上，必须往精密零部件方向发展。这是发展的必然趋势，不然就会被淘汰掉。现在熔铸件价格一点没有上涨，但是原料和人力成本一直在上涨。若是一直在熔铸件这地方原地踏步，那只能维持厂子正常运行，利润非常薄。我们厂在切割这一块处于行业领先地位，趁着这几年对切割件订单供不应求，可以累积一些资本。但是切割件在整个厂的生产比例中，只占20%，而70%都是熔铸件。现在要砍掉熔铸件那块，显然不太可能。若是切割件和精密件两块都能发展起来，那就完成目前的产业升级了。”马展业一边吃火锅里的烫菜，一边说着厂子里的情况。
我听的很认真，没想到我飘在空中的一句话，马展业倒是想办法让它落地了。不论是马展业对厂子的未来规划，还是钱小宁的办事能力，都是无可替代的。我虽然跟着开了几次厂务会议，但是没想到，事情真正做起来，速度远比想象中的快。
“没有进行几轮讨论，就这么定下来了吗？”我试探性的问。
“已经讨论过了，一开始管理层只有50%的人同意。现在已经有80%的人同意了。我也想借着这次机会，把不同意的那20%的管理层，留在熔铸件部门，进行后续管理，其余的人要为新部门开疆拓土。”我为马展业的领导力深深震撼。
火锅吃罢，我帮着钱小宁收拾餐桌。马展业先上楼洗澡了。
“前几天让你下载一个爸爸喜欢的电影，你弄好了吗？”钱小宁一边洗碗，一边问我。
“下载好了，下了好几部，你们可以挑一挑。”我把桌子和厨房的台面擦了擦。
“先放着吧，你先拷到U盘里。等你爸想看了再看吧。他今天看来是没精力看了。”钱小宁的声音被冲水声覆盖，但我还是可以勉强听清。
待她收拾完，我与她一起上楼。我回房间也洗澡躺下。
马展业的话在我脑海里产生了不小的水花。我发短信给小钧，跟他说了马展业要扩厂的事情。没想到他却很淡定，只回了个“嗯”。我说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小钧回道，他一直很厉害，过去的十年，他做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我原以为马家只是一般有钱，没想到厂房说买就买，生产线说上就上。明明是在做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但却像是在做很平常的事情。
马展业还说，第一批，五名工程师已经送到京畿去学习新设备的使用和维护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而我却要去学校了。待我放暑假，再次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的时候，我都不敢猜想，厂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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