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河满脸难以置信，赶忙抓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
没有异常。
他狐疑地看了眼齐禹，又夹了块黄瓜粒，还是正常，又夹了颗花生，嚼了几口，脸色顿时变了，细细咀嚼起来，表情越来越苦。
花生的外皮果然带有些微的焦糊味。
平心而论，这丝糊味极淡极淡，一般人根本尝不出来，极少数人即使尝出来了大概率也只会觉得香，并不会在意太多。
但对于味觉灵敏的老饕而言，这丝糊味就有些不和谐了。
普通食客与美食家的最大区别，除了钱以外，就体现在这里。普通食客只能分辨出好吃和更好吃，而美食家能说出一二三，最重要的是还能说出差在哪里，点出不足。
这一丝丝不足就是好吃和美味的差别。弥补了这丝差距，普通人或许说不出原先差在哪，甚至隔了一段时间先后品尝的话还吃不出区别，但如果同时入口，也能感觉到改进过后的更好吃。
齐清河作为天赋不错的优秀厨师，舌头自然是很灵的，甚至可能比现在的齐禹更灵，当然能尝出缺点。
尝出来了，就不能视而不见，尊重食客是厨师的职业操守，也是厨师成长的根基，他苦着脸直接把四盘客人可能根本发现不到问题的宫保鸡丁倒进泔水桶，放水刷锅，打算重新做。
“嗨呀，都是为了给你演示颠锅，多颠了几下，火候过了。”
齐禹表示同意，以老爹的厨艺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忽然，齐清河的手一顿，脑袋拧了一大圈，啪嗒一下看向齐禹：“等等……儿砸，你……你居然能尝出刚刚那锅宫保鸡丁糊了？”
“嗯……”
齐清河惊了。
齐禹的品菜水平他是知道的，他和齐禹爷爷最大的遗憾就在于齐禹的味觉和嗅觉不够灵敏，终其一生可能也无缘成为顶尖大厨，否则以爷爷的性格说什么也不会放任齐禹放弃学厨。
他舌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玩意儿不是与生俱来的吗？长到一定年纪，味觉就不再发育，之后维持稳定很长一段时间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还会日渐衰退。
很多人的厨师天赋就因此被直接锁死。
这事齐禹没办法解释，只好扯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就是从昨天起，舌头忽然灵敏了很多。”
“这样啊……”齐清河一阵恍惚。
所以儿子忽然喜欢上做菜，也是因为舌头变好了？
确实，尝得出差距才找得到问题，找得到问题就有了成长的方向，加上他基本功还算扎实，因此重新焕发出学厨的兴趣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齐清河忙说：“中午来不及了，晚上我好好炒两锅菜，你尝尝？”
“好啊。”齐禹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老爹厨艺虽好，但也挺久没有郑重其事地好好搞过硬菜了。
比昨晚的红烧牛肉更硬的硬菜。
如今齐禹的味觉比此前灵敏的多，美食在他嘴里变得更加可口，当然愿意多尝尝。
他当即点菜：“我要吃水晶肴蹄和松鼠鳜鱼，哦，还有响油鳝丝！”
齐清河：……
小兔崽子真敢点啊！
“松鼠鳜鱼没问题，等会去海鲜市场挑条上好的鳜鱼就是，但水晶肴蹄和响油鳝丝不行。”
“为什么？”
“这时节的鳝鱼不够肥美，不好吃。水晶肴蹄得提前腌几天再用清水泡，来不及。”
“那三套鸭？”
“你能不能别点那些麻烦的要死的苏浙菜？”
“那……开水白菜？”
齐清河翻个白眼：“松鼠鳜鱼，糖醋里脊，毛血旺，再随便炒盘素菜，就这么定了！”
神他妈开水白菜，老子不会！
也不是不会，照本宣科也做得出样子，但徒具其形没有灵魂，不能上桌，自家吃也不行，即使没有灵魂也比大多数菜好吃，但那是对这道菜的不尊重。
他齐清河对做菜就是这么虔诚，做的不好宁愿不做，可以下来练习，但坚决不能上桌。
齐禹哦了一声。
看着老爹又炒了一遍宫保鸡丁，接着炒了两盘看似普普通通其实很考验火候和调味的醋溜洋芋丝，再炒一份蚂蚁上树，大堂也渐渐忙碌了起来。
菜单一张接一张传进后厨，齐清河顾不得齐禹了，一时忙地飞起。
齐禹便从后厨挪到前台，帮忙传传菜收收桌子，偶尔腾出空又摸回后厨，帮老爹刷刷炒锅，切点准备不够全已经快要用完的菜。
又是忙到飞起的一中午，等到一点过半，最后一盘菜端上，齐禹整个人都摊在了躺椅上，空洞的双眼看着几张空出来的桌子，根本不想收拾，活像只国家一级保护废物。
齐清河也从后厨摸了出来，瘫在厨房门口纳凉，同样一动不想动。
中午其实没有晚上那么忙碌，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晚上要累得多。
过了十几分钟，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他们才双双动起来，收拾的收拾，端菜的端菜，换寸英莲来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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