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再度见落到李禹身上，只见他双目片刻不离地紧盯自己，宋群青才继续道：
“不过若是李主事愿意将事情原委告诉大家，说不定还能在户部继续任职。李主事……你还要我继续往下查吗？”
李禹无措地摇了摇头，整个人好似失了力气，全凭借着书案支撑着躯体，他的嘴唇蠕动几下，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宋群青心知力度尚且不够，试图再加一把火。
他故作失望地收回视线，挥了挥手朝身侧的易辙示意：“既然李主事不愿意说，那我们先行回去调查证据。等把证据收集全了就递给刑部，让他们处理。”
“是，大人。”易辙察觉自家上官眼中的深意，心念一转跟上了他的节奏，余光暗自瞥向惊疑不定的李禹。
若真有收买教习一事，恐怕某些人不止会丢掉头顶的官帽，恐怕还要进刑部大牢走一圈了。”
李禹闻言顿时一震，额头上冷汗涔涔，支撑着微胖身躯的手用力到发白。
他知道这两人所言并非假话，只要他塞给倪泓的银票被找了出来，那他意图阻挡新计数法实行一事便证据确凿。
任凭他再如何狡辩也无力回天，而这些证据一旦被送到刑部，那他的官途可真就走到头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开口阻止抬步正要离开的一行人道：“大人且慢。”
易辙和宋群青对视一眼，转过了头：“李主事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禹深深吐了一口气，闭着眼点了点头：
“大人，我只是听从上官的指示，才不得不拖延进度。此法……此法事关重大，若执行不力……我也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上官的指示？”宋群青挑眉，“敢问是哪位上官？说不来让大家听听，看他究竟有何居心，竟敢私自阻碍新计数法推行？”
李禹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这磨磨蹭蹭的模样实在叫人耐心耗尽，宋群青也不跟他耗了，转身作势要接着要往外。
李禹见状瞳孔微缩，几步上前阻拦下来：“大人请留步……此人正是……”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所打断。
众人皆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此人眉目沉肃，神色威严，身后跟着一位和宋群青同样是青色官袍的男子。
“宋郎中，岭南部署事务繁忙，何故如此兴师动众？”那红袍男子站定在宋群青面前，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威压。
他抬眸扫视过全后堂，众人纷纷抬眸避免与他对视，锐利如刀的目光在李禹身上稍作停留，眼底透露着几分冷意。
李禹见到来人，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瞬间惨白，他下意识垂下了头，浑身都在颤抖。
真相就差最后一步却被人阻止，宋群青迅速调整好心中的失望情绪。
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阮大人怎么也来了此处？”
阮侍郎完全不复之前情绪失控时的狼狈，淡声应道：“恰好路过此地，听闻宋大人来了岭南部署查推行新计数法之事，特意过来看看。”
“岭南部署今天可真是热闹，居然连侍郎大人都惊动了。”宋群青心中了然，旋即脸色沉了下来，“只是今日所查探之事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
“岭南部署内的培训进度一拖再拖，李主事花银钱请教习故意行事，致使整个部署在新计数法掌握之上远不如户部其他官吏。”
“真是可惜了陛下和尚书大人的一片心意。”宋群青无奈摇头叹息，“不知阮大人对此事如何看？”
阮侍郎唇角微微掀起，不动声色地应他：
“培训之事由宋大人负责，我虽不知情，但拖延进度确实又是妥当。至于缘由，不妨听听李主事如何解释？”
一旁的李禹听到这话，低头咬紧牙关，被阴影遮挡下的眼中闪过几分挣扎。
他知道，如果自己如实交代幕后指使者，恐怕阮侍郎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若是不说，阻挡新计数法实行的罪责也只能自己一力承担了。
堂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李禹迟迟没有开口，气氛一时凝滞。
正当阮侍郎微微眯着眼说话之际，李禹颤抖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此事是下官一人所为……请大人责罚。”
宋群青紧盯着他，眉头拧起：“李主事，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李禹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神色十分复杂。
阮侍郎见状嘴角的幅度更大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宋大人，看来此事正是李主事和这教习之过。
既然此事已查出主使，不如尽快定下罪责，也好让岭南部署众官吏早日恢复正常事务……还有培训之事。”
宋群青并未立刻应下，和负手而立的阮侍郎对视良久才出声下令：
“既然如此，那便将李主事革职查办，和倪泓一同送往刑部，听候尚书大人定夺。”
“是，大人。”易辙拱手领命，迅速安排人将李禹两人带往刑部处。
倪泓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强壮的吏员捂住了嘴，拖着一同离开。
阮侍郎则是眸光一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李禹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阮侍郎，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不甘，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跟着易辙等人的步伐离开了。
后堂内众人看了这样一番热闹，一切事了后皆面面相觑，不知他们该何去何从。
还是宋群青看出了他们的迷茫，朝大家拱了拱手，朗声道：
“尚未查清倪泓品行就将其安排为众位教习之事是我等之过，不过众位不必担心，我保证不出两日便会为大家请来新的教习。”
贺相礼一众官吏原本还在担心算学培训之事，此时听闻这话，纷纷心头一喜，整齐划一行礼道：“多谢大人。”
宋群青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客气，之后让贺相礼带着大家学习，转头便对上了阮侍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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