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子弩连轴转，辽军设置的布幔越发残破，宋军箭矢可以从刺破的空洞中穿过去，即便弓箭射不着，火药炸开后也能波及到辽兵，可以说布幔的作用基本为零了。
而宋军的弓手远比辽军多的多，武器威力也更强，北门战场的天平逐渐往向宋军靠拢。
“咚！！”
在步卒努力攀爬云梯的同时，冲车终于撞到了城门。
见此情形，田重进让鼓手使劲敲鼓，千万别松懈！
紧要关头，张淳令士兵往下倒热油，用大火迫使宋军远离城墙。
东、西两门也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没用热油，而是往下浇金汁。
防御战中，“浇金汁”的手段主要分为两种:其一是用大火煮沸的奥利给，从城楼上倾倒到攻城的敌军身上。
由于大粪的高温和其中含有的细菌，这种金汁可以对攻城方造成严重的烫伤和感染，对敌军造成伤害。
另外一种金汁是指熔化的金属，如铜汁或铁汁。
这种金汁在战争中可以用来填充投射器，投掷到攻城器械或敌军身上，利用高温造成巨大伤害。
辽军所用当然是奥利给做的金汁，不仅便宜，而且量大。
为了增加杀伤力，辽军在煮粪的时候还往里面加了毒药。
满满几大缸子倒下去，金黄的汁水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宋军头顶，中招的宋兵瞬间抓狂，惨嚎着不停搓揉火辣辣的脸庞、手臂等所有外露的皮肤。
然而效果甚微，金汁就跟咬在他们身上那样难以清除。
随之，一股浓烈的恶臭传播开来，蔓延整个战场，早有准备的辽军用布条勒住口鼻，这种情况下臭味都还能钻到他们鼻腔里面，让不少人为之变了颜色。
毫无防备的宋军更不用说，纷纷像是躲避瘟神般往后撤，抵抗力差劲的直接跪在地上呕吐不止。
在后方指挥的主将李继宣和呼延必改用手臂遮住口鼻，强令士兵不许后撤。
李继宣以前也遭遇过这种情况，还算能忍，呼延必改可是首次遭受“大灾难”，竟直接被熏晕了过去……
主将落马，西门宋军军心即刻倒塌，士兵不管上头允不允许，自主退兵。
牵一发动全身，他们败退又影响到了北门的战况。
田重进正在询问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上头的辽军得到支援，协力同心中将登顶的宋军先登又给赶了回来。
张淳趁势派人去东门大喊:“宋军败了！”以此诈骗李继宣部。
李继宣部士兵本来就不想继续在屎尿中战斗，听见他这话后只当是真的，齐齐向后撤退。
纵然李继宣杀鸡儆猴也难掩溃势。
这边两路败退，那边三面合力，田重进也是真没办法打上去了，只能被迫退兵…
于是，辽军又一次打赢了防御战。
回营后，田重进比上次还要生气，把李继宣、张凝以及苏醒的呼延必改等将都叫到帐内，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北门将士冒着火势登上城头英勇奋战，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哪怕一炷香时间，北门就能破了！”
其他人被他骂的不敢出气，唯有李继宣小声嘀咕:“田帅，你指挥的多是禁军，卑职手上的都是厢军，这战斗力、意志力都不是一个水准的，他们跑卑职也没办法啊，又不是卑职想撤退的……”
“你还觉得自己委屈？”田重进瞪着李继宣，左手抬起来似乎是想给他一巴掌，但终究没落在他脸上。
“你有理，我没话说，等官家来了听他怎么说！”
话毕，田重进好似赌气般坐在行军椅上，再不张口……
至于赵景，现在他正在伤员营中挨个查看伤员情况。
柴禹锡给他准备了一个面罩，但他不用。
抿着口鼻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臭味，进帐后更是夸张，刺鼻的味道险些让他把早饭吐出来。
因为被烫伤，伤员身上都长出了水泡以及皮肤变色，军医正马不停蹄的用凉水给他们擦拭身体，然后才能上药。
见赵景到来，几个军医本想来见礼，被其阻止，让他们把时间都放在伤员身上更重要。
“多少个军医？”
柴禹锡答:“回官家，此次出征军医共有二百人。”
“伤员呢？”
“近三千人。”
赵景微微皱眉:“一名军医要照顾十五人？有点勉强了。”
“可是易州的大夫都在这了。”
“那就给曹彬、秦翰、安肃县、遂城县发消息，最起码要再凑五十名大夫送过来。”
“官家，安肃、遂城好说，那本就是宋土，只是曹相公等将手下抓的大夫都是辽人呢，万一他们……”
赵景伸手示意柴禹锡无需多言。“事急从权，只要他们有身为医者的良心，就不会故意害人性命。
假若真是不知死活，朕也会成全他们的。”
交代过这件要事，赵景往里走去，左右转眸看望戴着痛苦面具的伤员们。
“官家…”
这时候，一个意识还算清醒的尽力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赵景坐在床边，不甚在意的扶着他那双散发臭味的胳膊，帮他坐好。
“你感觉如何？除了脸上，其他地方烧着了没有？”
士兵哭着摇头。“官家，俺当时就差一点就能上去了，可是俺没坚持住……”
眼泪之中，带来的不是气愤、不是气馁，却是委屈、自责。
“我知道，你们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的，你们都很勇敢，都是我朝的勇士！”
“官家。”士兵举起无力的胳膊擦了擦鼻涕眼泪，举起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一条绳子上串着一枚铜钱。“您还记得这个吗？当年俺饿的没钱吃饭，您帮我买了两张大饼，又给我一些钱，这枚就是最后一枚。”
“嗷～朕有点印象。”赵景这时候才觉得眼前这人颇为眼熟，好像是路过楼烦的时候见到了他。
“那个时候俺就决定了，以后俺一定要跟着您混，因为您是俺长这么大以来除俺爹娘以外最把俺当人看的人！”
着实没想到自己随手干的小事竟然能引发这么强烈的结果的赵景被震撼到了，愣神数秒后才反应过来。
“兄弟，其他的事朕不敢保证，但只要是为国为家为民战斗的，朕绝不会亏待他！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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