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静立在露台上，远处喧闹的人声如同隔着一层薄纱。
攀附在石柱上的绿色藤蔓不知何时开出了猩红的蔷薇，花瓣硕大如血，在风中轻轻摇曳。
梅莱娜选任继承人的日子终于到来，整个绿色要塞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既像庆典，又似葬礼。
"小姜，你真的决定好了？"章丰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往常多了几分沉重。
姜晨缓缓转身。晨光中，她身着的旧民礼服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纯白的丝质长袍上，用黑金丝线绣着古老的图腾纹路，从领口一直蔓延到曳地的衣摆。
那些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流动。
她原本随意披散的黑发如今已长至胸前，今早被侍女们精心编成了旧民传统的发辫，发间点缀着细小的银藤与黑曜石。
额间的图腾在晨曦中泛着暗金色的微光，与衣袍上的纹饰交相辉映。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黑金长刀，此刻正悬挂在一条编织着神秘符文的腰带上，上面新增的藤蔓花纹，暗示着它已经与这片土地产生了某种联结。
章丰歌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女既熟悉又陌生——那个在悬塔时总爱穿着简便作战服的姜晨，如今仿佛真的成为了旧民传说中那个能带来希望与毁灭的"蚀刻者"。
阳光穿透她白色的衣袖，勾勒出纤细却坚韧的轮廓，宛如一尊被信徒们供奉的神像，圣洁而疏离。
姜晨微微颔首，晨光在她发间的银藤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嗯，章队。"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我已经为你们规划好了撤离路线。今晚的继任仪式开始时，会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她向前迈了一步，腰间的黑金长刀与银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架飞行器我亲自检查过三次，燃料和补给都准备充足，不会有任何问题。"
章丰歌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如今她挺直的背脊和沉稳的目光都在宣告着蜕变。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姜，你不必为我们..."
"章队。"姜晨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章丰歌从未听过的通透。
她抬手拂过露台边盛放的蔷薇，指尖沾染了一滴晨露。"我选择留下，不全是为了你们。"她的目光越过要塞高墙，望向远处朦胧的山脉轮廓，"这里有我想要解开的谜题——关于我自己的来历，关于这具身体隐藏的秘密。"
章丰歌这才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当初那个迷茫少女的神色。
"五年时间足够长..."姜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也足够让很多事情水落石出。"
远处的钟声适时响起，宣告着仪式的临近。
章丰歌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注视着姜晨的侧脸，发现她眼中闪烁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光芒。晨风拂过她腰间的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她话语中的隐秘。
"那些梦..."姜晨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有时是破碎的记忆，有时又像是未至的预兆。但在这里，"她抬头望向要塞中央那座高耸的图腾柱，"我能感觉到答案越来越近了。"
"Moses公司从未停止寻找我。"姜晨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悬塔那些死去的女孩...是我潜意识里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抬起眼，章丰歌在那双黑眸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痛楚。
章丰歌的呼吸一滞。他想起那些夜晚，姜晨总是第一个醒来值夜，原来不是因为警觉，而是...
"何慧应该没有死。"姜晨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锋利如刀，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癫狂的笑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越来越觉得，她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宰。"
要塞上空，一群黑鸦突然掠过，发出刺耳的鸣叫。
姜晨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衣摆上的黑金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
章丰歌忽然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已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队员，而是一个正在揭开巨大阴谋的猎手。
"章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周指挥官让您带我离开悬塔的，不是吗？"
章丰歌的瞳孔微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早该知道，以姜晨的敏锐，这件事瞒不过她。"行动很仓促，"他沉声道，"他只下达了命令，没有解释缘由。"
"那么章队，"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您还认为悬塔是个安全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指章丰歌心底最深的疑虑。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要塞外围的方向——那里，悬塔的方向。Moses公司的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已渗透进悬塔的每个角落。也许理事会的高层中，就坐着他们的代理人...
章丰歌没有回答。他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线已经泄露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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