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州到郑州这一路,商队的人脚底板都快磨出茧子了。
赶车的老王头鞭子上的红缨子褪了色,鞭梢抽在骡马身上的声响都比前些天轻了些;护卫们腰里的刀鞘磨得发亮,连最精神的那匹白马,见了郑州城门都打了个响鼻加快了步子——谁都知道,出了郑州城,再往前奔两天,就能扎进汴京城的热闹里。
前儿个过黄河渡口时,风刮得帐篷能掀上天,大伙儿裹着破棉袄蹲在船板上啃硬饼;昨儿在荒坡过夜,窜出来的野狗把马惊了,折腾到后半夜才安生。
这些苦处,这会儿全被“快到汴京”的念想冲没了。
小山子和向平两个半大孩子,已经在车辕上比划着进城要吃灌汤包,连顾校尉那张总绷着的脸,嘴角都悄悄松了几分。
众人脸上露出难得的一笑。
商队这百十来辆马车,拉着几年前遗失的物件,绸缎、茶叶还有些官家托带的稀罕物,逶迤着能从岔口这头望到山那头。
中间偏后那辆马车最扎眼,比别的车宽出一截,车厢包着厚帆布,连车轮都比寻常的粗,赶车的汉子从不跟人搭话,只闷头攥着缰绳跟着队伍走。
谁都知道这车里东西金贵,可具体是啥,没人敢问——毕竟有禁军护卫跟着,顾校尉虽不是总头领,可腰间那柄刻着“卫”字的刀,就够让人不敢多嘴。
日头刚过晌午,商队挪到个山岔口。
左边路平,是往汴京去的正途;右边岔路隐在树影里,看着就荒。
老王头正勒着缰绳,想跟旁边车的伙计唠两句“进城后的打算”,忽然听见山坡上“咩——”的一声长叫,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响动,跟闷雷似的滚下来。
“我的娘!”有人喊了一嗓子。
只见上百只羊跟疯了似的,从坡上直冲下来,羊蹄子踏得尘土飞扬,犄角撞得路边的矮树乱晃。
商队的人哪儿见过这阵仗?赶车的慌着扯缰绳,骡马被惊得刨着蹄子嘶鸣,护卫们忙抽出刀又怕伤着羊,连小山子和向平都忘了闹,扒着车帮直瞪眼,手里攥着的半块干粮都掉在了地上。
混乱里,羊群像把剪刀似的,把连得紧实的商队冲成了好几段。
等尘土稍微散了点,小山子才发现自己和向平的车已经过了岔口,而后面那十辆装着最贵重货物的马车,没影了。
“哎?那几辆呢?”向平扯着嗓子喊。
没人应声。紧跟在后面的商车伙计挠着头,只记得刚才乱哄哄的,回头就见那十辆车拐进了右边的岔路,帆布帘子都没动一下,悄没声的,跟融进树影里似的。
伙计想喊,可手里的缰绳还没攥稳,自家的马还在不安地甩着尾巴,只能急得直跺脚:“这咋还脱节了?得赶紧追上啊,不然出了事咋整!”
这边乱着,顾校尉已经催马过来了。
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右边的岔路,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了两下,脸上肌肉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快得跟被蚊子叮了似的,没人注意。
紧接着,他扬声喊:“都别慌!把车拢好,先跟上前头的队伍,别在这儿堵着!”
有人想问那十辆车的事,可看顾校尉脸色又沉了下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王头甩了一鞭子,自家的骡马打了个响鼻,总算稳住了步子,车轮又开始滚动。
没多大工夫,散乱的商队又连了起来,鞭子声、马蹄声、伙计们的吆喝声,慢慢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就像刚才那场惊羊乱,从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赶车的汉子,回头瞥了眼右边岔路的方向,又闷头赶着车,帆布车厢里,没传出一点动静。
商队重新串起来往前走,道上的尘土还没散尽,风一吹,裹得人鼻子里都是土。
一呼一吸,都是尘土。
小山子揉着鼻子,还在琢磨刚才那十辆马车的事,忍不住凑到向平身边:“你说怪不怪?那么大的车,咋拐进岔路就没影了?”
向平刚捡回掉在地上的干粮,拍了拍灰正往嘴里塞,含糊着应:“谁知道?说不定是顾校尉安排好的?你没见他刚才都没咋慌吗?”
这话刚落,就听见前面老王头的鞭子响了声,接着是他的大嗓门:“都把车距收近些!再走半个时辰,前头有个茶寮,咱歇脚喝水!”
这话一出,队伍里顿时松快了些。
赶了大半天路,日头又毒,谁的嗓子眼都跟冒了烟似的。等挪到茶寮跟前,才见那是间矮趴趴的土坯房,房檐下挂着块褪色的蓝布帘,帘子里飘出点柴火味。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正蹲在门口劈柴,见来了这么大支商队,赶紧扔了斧头起身:“客官里边坐!凉水解渴,热汤也能煮,就是慢些!”
护卫们没全进去,留了几个在门口守着马车。
顾校尉找了个靠门的桌子坐下,叫了碗凉水,却没喝,眼睛一直盯着商队来的方向。
小山子和向平挤在角落,捧着粗瓷碗猛灌凉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俩人都舒服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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