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围在门口,正见姑娘趴在爷怀里痛哭,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众人触景生情,眼眶有些湿润。
若是夫人还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亦是这般温馨的吧?他们的相爷,执念成魔。
翌日谢玿休沐,才用过早膳,便在书房作画。端明叩门入内,问道:
“爷,您找我?”
“那姑娘的来历、遭遇,查清楚。”
“是。”
端明往外走了两步,却又倒回来,对谢玿道:
“爷,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她到底不是夫人,若您今后再看到一个神似夫人的,有了一个,就有一百个,一千个,您当如何?”
谢玿停了笔,对端明抱歉一笑道:
“端明,让你担心了。”
“我确实心中有愧,救下那姑娘确实是因此。然而我亦有自己的谋划,陛下不日便会问罪于我,不妨赌一赌陛下看到这张脸的反应,我押宝。”
端明愣住,谢玿冲他笑了笑道:
“就算不成功,你也陪我任性一回。”
端明只瞧得见那人笑起来的风华,他难抑心性,单膝跪地道:
“端明此生,想您所想,忧您所忧,伴您左右,永不背离。莫说一次,千千万万次,从一而终。”
谢玿眼里有了光彩,冲端明柔和一笑,他收留的少年,终于成长为他身后的大山。
端明方退下,婢子幼桐便来告,道是姑娘已用了早膳。谢玿点头,让她带人来书房。
幼桐是他特意点来做姑娘的大丫鬟,心思细腻,体贴温柔,确实称心。
不多时,幼桐将人带到,行了礼,便退守门外。
姑娘一见是谢玿,心生亲近,又害怕昨日那番折腾,恐怕是要赶走自己,内心不安,不由得垂下头,颇有些手足无措。
谢玿瞧着她,叹了口气,见吸引了姑娘的注意,便朝她招招手,道:“来。”
姑娘踌躇一番,迈着小步上前,学着府中人的样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相爷。”
谢玿笑了笑,问道:
“你今年几岁了?”
她神思好一阵恍惚,这灾难般的十一岁,一想起,便有太多辛酸不堪。
她不开口,谢玿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许久,她才道:
“年方十一。”
谢玿从她略显灰败的眸子和对年龄的抵触中察觉出她经历的凶险,便放柔了声音问道:
“可有名字?”
她不答,咬着下唇,头垂得更低。
两人僵持了一会,谢玿知她是不愿意说了,便开口道:
“你莫怕,我只是问几个简单问题,我尚不了解你,怕疏忽了你。”
她看了谢玿一眼,她不敢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谢玿,她怕谢玿知道她的名字后,会查出她所受的所有不堪,会觉得她脏,转而像丢破烂一样丢了她。
在她心里,名字已不洁,一撇一捺尽是血污与耻辱。
“可会写字?”
“家父曾请过私塾,略知一二。”
“不错,想继续学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想麻烦谢玿,她怕自己笨手笨脚惹他生厌,相爷的千金不是这么好当的,她怕她下了谢玿面子,从而被赶走。
谢玿笑了笑,牵上她的手,将她拉至案前。
她的目光落在谢玿包着的小指上,满心愧疚。
谢玿将毛笔放在她手中,执过她手,沾了墨,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写着,道:
“你既不愿说自己的名字,我亦不强求。我予你一个名字,从今往后,你便唤我义父。”
她看着纸上写下的两个字,她识得,是“谢皦”。
皦,莹莹玉石,透洁明亮。
她内心发烫,这是谢玿要她告别过去。
“过往如烟云,倏忽即逝。亦如捧卷读书,翻过了一卷,便是新的一卷。”
“你不必再低头,皦皦之意,玉洁光明,名门之女,望族之后,是我谢玿之女。”
谢皦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字,笔峰凌厉,斩断过去,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眼里闪着泪光,轻声道:
“谢谢你,义父。”
谢玿笑着,牵起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去祠堂吧,你该见见你义母。”
谢皦由着谢玿牵着她,每走一步,便走出黑暗一步,眼前便是光明。
亲人背叛,害她双亲锒铛入狱,百年根基,一朝落入他人之手。她被迫携乾坤八卦向西流亡,投奔叔父。
经卷散佚,她自顾不暇,只余痛心。却不曾想再次遭到亲友背叛,身陷囚笼。她的才情,她的骄傲,她的天真,尽数泯灭,唯余绝望。
不过幸好,她遇到了谢玿。
从今往后,没有琅琊诸葛之女,只有帝京谢氏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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