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边嚷着，一边伸手去抢裴和璞手里的报纸，想仔细地看个清楚。
裴和璞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叠好报纸，仔细地收了起来。
少女显然深谙裴和璞的秉性，知道他难以相处，让他冷冷一扫，立刻不敢再造次。
她委屈地噘着嘴，十分不满地说：“是小县城的报纸，你特意让人找来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裴和璞挑了下唇角，讥讽道：“什么事都得跟你交待，你是我妈？”
少女气得俏脸通红，用力拍了下桌子：“裴和璞！你对我太不礼貌了，我可是你们家的客人！”
“客人？我不记得邀请过你。我的客人不会随随便便进男人的卧室。”裴和璞不耐烦地皱起眉，说：“谁请你来你就去找谁。”
“……”少女的脸再一次红得滴血，这次却不是生气的红了，而是羞恼的红。
“又……又不是我想进来的，是表姨让我上来叫你吃饭！”她扭头朝外走，走到门口偷眼看见裴和璞没起身，又发脾气：“我都来叫你了，你怎么不动？还想看那个女人？你再看，我就去告状了！”
裴和璞的厌烦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浑身散发着难以压抑的戾气，一句话都懒得再说，揣上报纸越过她，长腿一迈下了楼。
少女还沾沾自喜，以为谁的账都不买的裴和璞让她制住了，刚走下楼梯，就听见她表姨在喊。
“和璞，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我有事出去，你们吃吧。”
裴和璞骑着摩托一口气开到了三环外，望着荒凉僻静的野山野树，才觉得心底的烦躁慢慢平息下来。
他脱掉手套，又掏出报纸，继续看那篇没有读完的报道。
短短一段时间没见，应淑就有了自己的门面，真够拼命。不过看脸色，她舅妈倒是有在仔细照顾她。
是时间过得真快？还是她变化太大？
印象里，她明明还是个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病秧子，才多久，就已经生机勃勃地含苞待放了。
裴和璞拂过照片上的灿烂微笑，不知为何很想见她一面。
倒不是说有其他的念头，而是这边的环境实在让他焦躁难熬，应淑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只是，这张照片会不会太瞩目了些？
裴和璞蹙眉，喃喃说道：“出这么大的风头，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应淑上报纸的消息还没传进村里。
报纸订价不便宜，山沟窝只有应淑舍得掏钱订市日报，而应淑觉得羞耻，悄悄地把那天的报纸藏到了一摞报纸的最底下，因此过了这么多天，在县城爆火了一把事儿居然也能瞒得结结实实，没让一个人知道。
要是平常可能早被刘波刘涛翻出来了，他俩一个喜欢读报纸上诗，一个喜欢看故事，除了应小满，就只有他们俩经常来翻应淑的报纸。
但他们两个最近被旁的事情牵绊住了——
刘国强让返乡回家的同村带了信儿，他小年前后就能到家了！
全家人都高兴得掉眼泪，应淑还能冷静些，周春花和刘波刘涛高兴过头手足无措，除了盼着刘国强回家，竟不知要干什么好。
应淑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犯傻，有条不紊地代替周春花补办齐剩下的年货。
这个年代过年，年味都很足。毕竟普遍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钱，就盼着过年吃好穿好喝好玩儿好了。
而且还不禁烟花和炮竹，自从进了腊月，就时不时的能听到小孩儿们满村儿跑着放摔炮。
应淑自己其实没怎么操办过年货，早些时候是孤身一人，又欠债没钱，吃盘饺子就也应付过去了，等有钱了，过年又是干餐饮的最忙的时段，她基本都是在加班里度过的，操办年货便显得很没必要了。
仔细算来，这竟是记忆里第一回能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应淑心底有些兴奋，因为不知道要买什么合适，就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都买了回来。
什么酒、肉、菜、布、糖……最基本的全都采办了个够。就是糖酒全是热销货，以应淑那小身板压根挤不进国营商店的柜台。
还是张敏知道后，替她从糖油公司买到了些糖酒。他面子大，额外还搞来了两斤巧克力。
巧克力！多稀少多珍贵！基本上都是进口的，有钱都买不来！虽然张敏没说，但八成不是走的正轨渠道，而是从羊城辗转流进中原的。
这两斤来之不易的巧克力，应淑转手送了些给三姑奶奶，又送了些给刘老三，剩下的又分了一半给周德平。
所幸巧克力这东西本就贵精不贵多，配上奶糖、水果糖，四家人分两斤也并不显得很寒碜。
而剩下的巧克力刘波刘涛不舍得吃，拿出应小满的份后，就高高放到了橱子顶，等着刘国强回来给他尝。
应淑尤其看不得这场景，“也不是那么稀罕的东西，你们尽管吃，我想办法再买。”
“等小满哥来了我们一起吃，姐，小满哥最近为啥都没来了？”
应淑怔了一下，让他们一问，她心里的隐忧也浮现上来。
应小满原本来得很勤快，三天两头往刘国强家跑，可打从冬月，他来的频率就渐渐降低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他来得越来越少。
掰着手指一算，她竟有小一周没见过应小满。
“兴许是要过年了，过年活多，小满忙着替他们干活。”应淑攥住手指，说：“要不然我回家看一看吧，总觉得心里很不安生。”
“好啊好啊，我跟你一块去！我还没去过你家呢！”刘波忙不迭地点头。
他不是想去那个在周春花嘴里一点好话都没有的应家，而是想跟去保护应淑。应小满说过她爹是怎么打应淑的，让应淑自己回去，他放不下心。
但是，他们没能成行。
还没到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刘国强提前半个多月回来了。
家里一扫期盼喜悦的氛围，笼罩起重重乌云。
因为刘国强是躺着被人拉回来的。
他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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