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让道后，他们的船得以正常行驶。
“我刚刚还以为我们兜里的那几个子儿就要保不住了，没想到是我们误会张老哥了。”
看着黑子他们的船只渐渐远去，林老头才松了口气。
“是啊，没想到张叔面子这么大。”林平也感叹道。
瞧着对岸的码头越来越近，众人登船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慢慢放下了。
船慢慢向对岸码头靠近，船舱的张老头也出来了，他将船停好后，才转头对林老头他们道：“实在是对不住了各位，没吓着吧？”
“没事没事，张老哥，你这面子够大的呀！一句话就把那帮人吓跑了。”
林老头是个自来熟，趁着其他人下船的功夫，就和张老头攀谈起来了。
“唉，哪里是我面子大？他们都是看在铁蛋的面子上。”
张老头叹了口气，解释道：“铁蛋就是他们老大，他家里人去得早，就剩他一个半大小子，没米下锅就去挖树根吃，我瞧着他可怜，隔三差五就让我家孩子给他送点吃的，孩子们换下来不合适的衣服就给他送过去，就这么把他给拉扯大了，我寻思着都把他拉扯到这大了，反正我也得教自家娃娃开船捕鱼这些手艺，想着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干脆就喊了他一块学。”
“铁蛋很聪明，学得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快得了，他水性也好，很快就出师能去外头找活做了，起初他只是给溪江上的货船当船夫，后来不知怎么就结识了东边那帮人，最后还成了他们的老大，那小子上位后，整个溪江的渡船变得乌烟瘴气。”
说着，张老头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起初还仗着喂饭之恩想去说教他，没想到人被打了不说，连船都给我砸了，船就是我们的生计，要是没了船我们这些船夫靠什么吃饭，就在我绝望之际，铁蛋派人上门给我送了银子，说他那是无奈之举，他刚当中东边的老大，我这个时候找上门说这些，是在打他的面子，他还说不会忘记我们家这些年的恩情，这些银子足够我重新买一艘更大更好的船了。”
林老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他这会懊恼极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还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喏，这艘船就是用他给的银子买的，够气派吧，挨一顿揍换来这么大一艘船，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了，而且那小子也不算是完全没了良心，他站稳脚跟之后，一直在暗地里照拂我们家和村里的人，要不然你们今儿还坐不上便宜五文钱的船呢。”
张老头敛去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先前的爽朗。
“哈哈，那还不是多亏老兄您心善。”这别人家的事林老头不好多说什么，便陪着一块笑。
船上的板车都推下去了，人也下得差不多了，甲板上就站着林老头、许老头和张老头三个人，村长已经开始清点人数了。
见状，许老头拱手告辞：“老哥，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听闻令郎不日就要好事将近，我们先在这祝令郎缔结良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百年偕老。”
“那就借您吉言了。”张老头闻言瞬间就乐了，方才提起往事的不爽快一扫而空，他最喜欢听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就舒坦。
说着，张老头跟着他们一块下了船，到码头上吆喝来一个卖鱼的摊贩，让他挑了十三条大鱼过来。
“林村长，今日让大伙受惊了，这是我给大伙的赔礼，请你们务必收下。”
“张老哥，你这是做什么？要不是遇到你我们怕是还得多等两日呢？”村长说什么都不肯收。
“哎呀，咱们有缘，我好久都没和人聊得这么痛快过了，再说了，我们这临江，鱼多得是，值不了几个银子，你就听我的收下吧，就当是交个朋友,平陵里我们这不算远，日后得空了就来我们溪水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张老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也不好，村长便让大伙收下了。
趁着大伙还在收拾东西的间隙，村长从自家板车上拿了几块狼肉干和一块熊肉干找了个干净的布包好，正想给张老头送过去，就看到林老头拿了个布包走过来。
林老头瞧见他的动作，笑道：“要不是咱俩是一块长大的兄弟呢，都想一块去了。”
林老头把布包着的肉干递给村长，让他一块带给张老头。
告别张老头后不过未时，还能再赶一两个时辰路，一直走到酉时正临近天黑，他们才停下来休息。
今天大伙的晚食都是鱼，张老头给的鱼可比他们先前在野外抓的大多了。
林阿奶煮了满满一大锅鱼汤，还特地煮了一锅干饭配鱼汤，鱼肉切得很大块，她还特地把刺少的部分盛给家里的孩子，这一顿晚食可谓是吃得十分满足。
过了溪水，离平陵还有几日的路程，大家对即将抵达的平陵有着未知的恐惧和兴奋。
他们从齐乐府出来至今，也快四个月了，他们一开始并不清楚目的地是何处，只知道一路南下，有了目标之后，路上经历了不少事，他们依旧铆足劲往目的地走，如今眼看平陵就要到了，心中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对于平陵，除了知道他们接收灾民，土地广阔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知道平陵会如何安置灾民？
不知道落户难不难？
不知道能不能分到好的村落？
他们村虽然猎户多，但打猎只是谋生手段，打猎需要靠运气，想要全家吃饱还是得靠种地，所以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分到或是买到好一点的土地。
这一晚上有不少人都辗转反侧，当时知道过了溪水之后再走上个几天就能到达平陵城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一过溪水，他们就开始焦虑起来了。
林冬至家也出现了这个情况，林老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和他盖一张被子的林阿奶好不容易睡暖了被窝，他就一个翻身让冷气钻进来。
前几回林阿奶忍了，知道他在发愁平陵的事情，但一而再，再而三翻身，她实在是忍不了一点了，一巴掌就朝林老头背上呼去，巴掌声在安静的棚子里显得十分响亮，林老头瞬间就不敢动了，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姿势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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