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的照耀下，那些眼球激烈地跳动着，似乎想挣脱控制。原本阴翳密布的眼球，渐渐散发出诡异的红色，如血般的艳红，几乎刺痛“它”的神经。
那颗硕大的金属大脑，如波浪般起伏蠕动。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利地嚎叫着，试图紧紧扣住躁动的眼球。
“不可能，这不可能！”感受到小世界一个个脱离它的掌控，大脑更疯狂了。
原本庞大的躯体飞速地缩小，伴随着体积的减小，神经的吸力更强大了。原本逃逸而出的眼球，又被它捉了回去。它紧紧攥住失而复得的宝物，几乎要将眼球捏爆。
“哈哈哈，我才是主宰！”掌控感让它重获信心。它忽然变形，大脑上竟凭空长出两只腿来。双腿支撑着它站起来，终于能够俯视那些虚影。
“你们的复仇，只是自不量力。”它居高临下，语气疯狂，“我给了你们爱情，你们怎么还不知足？我能杀死你们一次，就能杀死你们第二次。”
大脑上又分裂出一根根触手，冲着虚影们伸去。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笼罩的强光刺激得缩了回去。它畏惧那些光。但是，虚影也无法再前进半步，那些触手织成了密不透风的墙，横亘在前。
“我说，神也没资格主宰别人的命运。更何况，你不是神！”
傅明若站到了虚影的身前，缓缓摊开手掌。一只泛着流光溢彩的眼球，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先前的黑气已然消失，那些滚动着的代码也被一行指令取代。
是回溯指令。
“当你为了绞杀我而植入丧尸代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整个小世界都会因此陪葬！”
傅明若的音量不高，但却穿透整个空间。每一颗眼珠都聚焦在她身上，连眨眼都忘了。
“你可能不知道，孙笑铃和唐如是青木大学的学生，她们一直期盼着早点毕业；喻连是华国最厉害的科学家，她本该不断地冲击科学的高峰；小沈是海亦的实习生，天天工作到凌晨就为了下个月的转正；而翠芬，她就是人群中最普通的中年女人，刚刚到大城市不久，盘算着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这个世界本该按部就班地运转下去，他们本该体验自己生命中的酸甜苦辣，而不是，被你的欲望裹挟着，进入一场毁灭的浩劫。”
“那又如何！”“它”丝毫未被动摇，“我不需要知道每一滴养分的人生。”
“哦？那你现在会知道！”
她猛地将手中的眼球掷出。小小的眼球顿时陷入了触手的包围中，消失不见。
“哈哈哈，0381，你被人类影响得太多了，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一道夺目的光从大脑中心迸发而出，所有的眼球都不自觉地闭上，流出眼泪。傅明若也缓缓闭上了眼，她的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仿佛是血肉飞溅的声音，又仿佛交杂着惨痛的啸叫与不甘的诅咒。
过了很久，空间又重新恢复安静。
傅明若睁开眼。依旧是纯白的空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熟悉的虚影不见了，硕大的脑花不见了，纵横交错的神经与触手也不见了。所有的眼球都在原位，漫无目的地乱转着。仿佛刚才的所有都是错觉，什么也未发生。
傅明若露出浅淡的笑意，慢慢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的眼球。她深深地望进瞳孔中，一幕幕画面从她的眼前划过......
孙笑铃和唐如手挽着手去赶早八的课。笑铃困得直打瞌睡，如如含着笑意，时不时地伸手把她戳醒，催促她快做笔记。阳光洒在她们的书本上，金灿灿的。
某个实验室里，谢念晴正在指导师弟师妹们做实验。她学着喻连板起脸，但还是会因为师妹天真的问题而偷偷弯了嘴角。她身后的电脑中，是成堆等待处理的实验数据，也许其中就蕴藏着下一把开启科学之门的钥匙。
喻连还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笔挺的衬衫站在讲台前。她眉头微锁，似乎对驽钝的学生们很不满意，但轻叹一口气，她依旧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写着谁也看不懂的天书。
海亦大厦里，小沈正认真地画着PPT，这是他今天修改的第三版。他的身边，几个同事正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何峰又在网上被挂了脚踩三只船。这一次的曝光PDF听说足足有四十页，堪比论文。
某间餐厅里，翠芬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继续洗起碗。今天是她跟那个软蛋离婚的第七天，她暗暗算着工资，似乎这日子也还有点盼头。
他们的生活中，不再有傅明若的存在。那些惊心动魄，就连午夜梦回，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梦中。
但这样，很好。
傅明若小心地将眼球摆回原位。眼球冲她调皮地眨了眨，似是感谢。
“你做到了，孩子。”苍老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满含欣慰。
“你是那只一直在帮我的手？”
“手？”它似有疑惑，沉默了片刻才笑道，“原来你是这样叫我的。没关系，一个代号罢了。你能察觉到我，真的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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