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啊……”
林一诺没有想到小微会回答得如此干脆。
她还肯抱着自己，还愿意帮他敷被打得肿胀的脸，林一诺以为，阮凌微已经原谅自己了。
至少是还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诶？小微会不会是舍不得休书中提到的那些钱？
毕竟他见过小微提到银钱时，那副两眼突然放光的模样。
阮凌微正要好好和小林将军说一说，休书的休字这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字眼，对女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林一诺抢先开了口：“小微，要不然休书作废，但是里面提到的银钱，也就是我的全部身家，还是都归你，这样好不好？”
林一诺握住了还举着鸡蛋的阮凌微的手。
“钱？”
阮凌微先是一惊，眼睛都睁大了，而后面露困惑，“你的全部身家？你在休书里还提这些了？”
她放开林一诺，去自己怀中找那份已经磋磨得皱皱巴巴的书信。
“小微，你没有……看过休书吗？”
林一诺的吃惊程度不亚于阮凌微。
“这玩意还用看吗？信封上‘休书’两个字那么大……瞄一眼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阮凌微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信封。
她静静看着休书上“温婉贤淑、事亲至孝、敬顺无违”这些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字眼，顿觉好笑。
林一诺并不知小微的心理活动，还以为是自己写对了，他的所有田产、屋舍、财帛尽皆归于她的名下，小微看到后开心了。
他往阮凌微身旁又挪了挪，这个位置，如果小微不给他休书，他说不定可以硬过来。
阮凌微读繁体字又是文言文，还是会有些慢，当她看到那句“愿以休书予卿自由，使卿可远离此困厄之境”，心中一动。
小林将军的这封休书提醒了她，不然日日与其耳鬓厮磨，她都要忘了自己之前的计划了。
乐不思蜀就是这种感觉吧。
但她更喜欢，自由。
“我不要你的钱。”
阮凌微将休书递到林一诺手中，但没有松手，“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把这休书改成和离书，做戏也要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而不是用‘七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过错指责我。”
林一诺仍在小微身上靠着，他有点被小微认真的语气吓到了。
同自己和离，小微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定是小微在心中盘算过和自己这段强扭的姻缘，谨慎思考过和离的可能性，才会有如此这般坚定的口吻。
林一诺何等聪慧，小微决然的语气仿若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心间，痛意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小微……”
觉察出怀中的人情绪不对，阮凌微攥着休书的手蓦然松开，另一只搂着林一诺的手则环得更紧。
她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提前给自己上一层保险罢了。
林一诺伤心归伤心，但他心中十分清楚，只要何钦还没有倒台，林家就没有真正地摆脱危机，如果想要确保他的妻安全，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她不再是他的妻。
“我可以写，但是写完和离书得放在我这儿！”
林一诺颇具心机地做出了最终的让步。
“嗯，就放你那儿。”
阮凌微对这些都无所谓，那和离书又不是急用的东西，她怕林一诺多想，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无论是合婚书，还是和离书，在我眼里都只是个形式，做不得数的。只要你病着，我就会一直照顾你，若是你在林家待不下去，我就把你接到我新买的那处宅院里。”
听了阮凌微的这番话，林一诺终于略觉心安。
不过小微的心思果然稀奇，竟将婚姻大事也视作俗物。
“那你拿着和离书，我去了你的宅子，岂不连个名分都没有……”
林一诺很在乎这个。
他用脑袋追着阮凌微的手，来回蹭着。
阮凌微想起盘中还有个鸡蛋要热敷，便起身去拿，顺嘴调侃道：“你到时候啊，就算面首，能达到什么名分，得看你表现。”
面首？
林一诺瞬间变得气鼓鼓。
面首一般都是男宠，是供贵妇人玩弄的美男子。
阮凌微正剥着鸡蛋壳，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句小声的嘟囔：
“哼，面首就面首。”
三房孙玉珍的院子。
林国栋在屋里和林季明说正事，孙玉珍在院中陪着魏氏说话。
原本说的不过是些府内开销、丫鬟婆子躲懒，忽听得屋内二人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大，似乎是吵了起来。
魏氏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哎，都说孩子是来向父母讨债的，所言不虚啊……”
因着林季明的事，钟鸣鼎食之家由盛转衰，魏氏竟不知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到底有何意义。
“母亲！”
孙玉珍此刻格外感同身受似的，只感慨一句便垂下泪来，“如今季明的身子也变得同小林将军一样了，往后可怎么是好呀……”
她真心要为自己好好一哭，虽然林季明腿脚还好，能自己行走，但两只胳膊尽数失了力气，吃饭、穿衣、如厕……都需要有人在旁帮忙。
有那么一刻，孙玉珍甚至希望自己的丈夫就死在外面，她只要竭力孝顺公婆，在林家仍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后半辈子都要伺候一个生活难以自理的废人。
魏氏见三房的着实悲戚，心中亦有些不忍，遂出言宽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若雪不日便会回来，她在家信中说，西域有解百毒的奇药，原是为小林将军弄的，如今不正好，季明也有了希望？”
“当真？”
大夫人意外给她透了底，孙玉珍顿时觉得雨过天晴了。
林一诺的小院。
“将军，这不好吗？”
“不好，一点裁剪都没有，而且，我还想要有花纹的。”
林一诺推开了阿信为自己准备的里衣。
“不是……将军，里衣也要裁剪吗？穿在里面的东西，谁会看啊？奴才想着有花纹的便会有摩擦，不是十分柔软所以……”
阿信还在竭力劝说着小林将军，林一诺看向门口，随后白了阿信一眼，“谁说没人看了？小微不就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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