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深秋的深圳，空气中飘散着桂花与海风混合的独特气息。在刚刚落成的深桂香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卓西度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沸腾的土地。三年时间，从南宁街头一碗两毛钱的煮粉，到如今市值近五十亿港元的上市公司，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创造了中国经济改革史上的奇迹。
"卓董，这是今天《深圳特区报》的财经版。"秘书小林轻叩办公室门，将一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放在红木办公桌上。头版头条赫然印着《大陆首富诞生！深桂香创始人卓西度身价突破十八亿港元》。
卓西度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报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些天文数字对他而言，不过是财务报表上跳动的字符。按照上市规则，他持有的5500万股还有两年锁定期，眼下连套现一百万都做不到。但媒体已经迫不及待地给他贴上"首富"标签，这让他既无奈又警惕。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小林接听后，表情变得微妙："是特区管委会张副主任的秘书，邀请您参加明晚的招商酒会。"
卓西度眉头微蹙。自从上市消息传出，这类应酬突然多了起来。他本想推辞，却听见小林补充道："对方特别强调，有重要港商想洽谈华南地区总代理事宜。"
"回复我会准时到场。"卓西度放下电话，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发黄的营业执照上——三年前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店照片，与现在窗外的摩天大楼形成鲜明对比。
次日晚，香格里拉大酒店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卓西度一袭藏青色西装入场时，立刻成为焦点。几位港商围上来寒暄，话题却总绕不开他的"首富"身份。
"卓先生年轻有为啊！"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转身看见特区管委会张副主任端着香槟走来，身旁站着位穿藕荷色旗袍的年轻女子。"这是我侄女张晓芸，刚从伦敦政经学院毕业，对您的创业经历很感兴趣。"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乌黑的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眉眼间透着知性与灵动。她微微颔首："久仰卓先生大名。您在《经济日报》那篇关于连锁经营的专访，我读了不下五遍。"
卓西度礼貌性握手，却敏锐地注意到张副主任眼中闪过的算计。接下来的谈话中，这位官员不断强调特区对民营企业的扶持政策，话里话外暗示"有关系好办事"。
酒会结束前，张晓芸自然地递上名片："我在做华南餐饮市场调研，不知能否到贵公司参观学习？"
一周后，张晓芸如约而至。不同于初见时的温婉，她展现出惊人的商业敏锐度。在参观中央厨房时，她指着自动化米粉生产线问道："卓先生考虑过用这套系统代工其他品牌吗？这能提高设备利用率30%以上。"
卓西度暗自惊讶。这个建议正是技术团队上周才提出的方案。"张小姐对食品加工很了解？"
"家父在轻工部工作，从小耳濡目染。"她浅笑着转移话题，"不过我更佩服您破解黄师傅酸水配方的故事。把传统工艺量化成生物参数，简直是产学研结合的典范。"
此后两个月，张晓芸以各种理由频繁出现在公司。有时带来精心准备的市场分析报告，有时只是"顺路"送些进口咖啡豆。她谈论香港股市时的专业见解，讨论加盟商管理时的独到观点，都让卓西度刮目相看。
十一月的某个周五，韦国强突然闯进办公室，将一叠资料拍在桌上："老卓，你知道张晓芸父亲是谁吗？"
资料显示，张晓芸不仅是轻工部张司长的独女，其祖父更是某开国将领。而特区那位张副主任，不过是家族旁支。
"他们在给你做局。"韦国强压低声音，"昨天工商局的王科长暗示我，张司长明年很可能调任深圳。现在全家都在物色...合适的商业伙伴。"
卓西度走到窗前，望着楼下刚送到的奔驰轿车——那是张晓芸昨天"偶然"提起的德国最新款。他突然明白那些恰到好处的商业建议，若即若离的温柔眼神，背后都是精心设计的棋局。
周一早晨，张副主任亲自登门。寒暄过后，他轻抚着办公室里的金蟾摆件开门见山："西度啊，晓芸这孩子从小眼光高，还是第一次对年轻人这么上心。你们要是能成，深圳未来五年的餐饮特许经营牌照..."
"张主任，"卓西度打断他，声音平静而坚定，"承蒙厚爱，但我现在全部精力都在企业扩张上。婚姻大事，暂时不考虑。"
空气骤然凝固。张副主任脸色阴沉下来："年轻人别把路走窄了。深圳水深，有时候需要领航员。"
"我习惯自己掌舵。"卓西度起身送客，"代我向晓芸小姐致歉，她确实是难得的商业人才。"
当晚，张晓芸打来电话，声音依然优雅："卓先生，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正因如此，我更不该耽误张小姐。"卓西度望着桌上与韦国强在大学门口的合影，"有些船，注定要独自航行。"
挂断电话，他翻开财务报表，继续审核东北地区的加盟店计划。窗外，深圳的霓虹如星河般闪烁。这个充满机遇与陷阱的城市，明天又将上演怎样的故事？卓西度不知道。但他清楚，真正的商业帝国，不需要政治婚姻的脚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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