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在床上翻来覆去，劣质床单摩擦着晒伤的皮肤。隔壁床的父亲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可窗外的风声总让他觉得有人在走动。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扒着窗沿往下看——月光下，黑瞎子正把烟头按灭在旅馆外墙的砖缝里，仰头时异色瞳孔反射着诡异的光。更远处的沙丘上，张起灵的身影如标枪般立着，刀鞘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不睡觉？"
黎簇吓得差点叫出声。林昭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那把蝴蝶刀。
"我...我去厕所。"
林昭让开半步，刀尖却抵住他衣领："别下楼。"
厕所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间黎簇看见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青黑，嘴角还粘着晚饭的米粒。他捧水洗脸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声。
从气窗望出去，三辆没有开灯的越野车正缓缓包围旅馆。月光照见车身上褪色的汪家徽记。
黎簇转身要跑，却撞上一堵肉墙。黑瞎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食指竖在唇前："嘘。"
"他们..."
"知道。"黑瞎子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大得生疼，"去叫醒你爹和其他人，别开灯。"
当黎簇颤抖着推醒父亲时，走廊已经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林昭正挨个敲门。吴邪和胖子迅速武装起来，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后门。"张起灵的声音从楼梯阴影处传来，"三分钟。"
黑瞎子把黎簇父子推向胖子："跟着他。"
林昭正在给手枪上膛，T恤下摆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腹。她瞥见黎簇惨白的脸色，突然把蝴蝶刀塞进他手里："握紧。"
第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传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玻璃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旅馆里格外刺耳。黎簇握紧蝴蝶刀，掌心渗出冷汗。父亲的手死死按在他肩上，他能感觉到那双属于考古学者的手在微微发抖。
胖子悄无声息地摸到门边，从后腰抽出把军刺，冲吴邪比了个手势。吴邪点头，将黎簇父子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走廊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林昭靠在墙边，呼吸平稳得近乎冷漠。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布局，最终落在通风管道上。黑瞎子注意到她的视线，挑眉："太老套。"
"管用就行。"她无声地回敬。
张起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仿佛融入黑暗的幽灵。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现在。"林昭低声道。
胖子猛地踹开后门，吴邪拽着黎簇父子冲了出去。黑瞎子掩护在侧，手中的枪精准点射，远处一个黑影应声倒地。林昭断后，反手一枪打爆了走廊的灯，整个旅馆陷入彻底的黑暗。
黎簇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夜风裹着沙粒拍在脸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旅馆二楼窗口闪过几道黑影，但很快，其中一扇窗户被人从内部撞碎，一个身影如鬼魅般翻出，黑金古刀在月色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张起灵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但黎簇分明看到，他身后追出来的几个汪家人，没有一个能完整地站起来。
"上车！"黑瞎子已经撬开了停在旅馆后的一辆旧皮卡，引擎发出苟延残喘的轰鸣。
众人挤进车厢，胖子把黎簇父子塞进副驾，自己跳上了后车厢。吴邪刚关上车门，子弹就叮叮当当地打在车身上。
"操！新衣服！"胖子骂骂咧咧地架起从旅馆顺来的猎枪，一枪轰碎了追兵的挡风玻璃。
林昭坐在后座，给手枪换弹匣。黑瞎子猛打方向盘，皮卡在沙漠里甩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差点把后车厢的胖子甩出去。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胖子死死抓着栏杆怒吼。
黑瞎子大笑："沙漠里哪来的路！"
黎簇从后视镜看到，旅馆方向亮起了刺目的车灯，至少五辆越野车追了上来。他的胃部因紧张而痉挛，但握着蝴蝶刀的手却渐渐停止了颤抖。
"他们为什么非要抓我们？"他哑着嗓子问。
副驾上的吴邪苦笑："因为你和你爸，现在是打开青铜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林昭突然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连开三枪。最前方一辆越野车的轮胎爆裂，车子在沙地上疯狂打转，撞上了紧随其后的同伴。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月光勾勒出她冷峻的侧脸。黎簇突然意识到——这群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亡命奔逃。
皮卡在沙丘间颠簸，星空在头顶旋转。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经追上车速，单手抓着后车厢栏杆翻身跃入，黑金古刀上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光。
"甩不掉。"他简短地说。
黑瞎子吹了个口哨："那就玩点刺激的。"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皮卡朝着沙漠深处一片漆黑的岩山冲去。黎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那里根本没有路！
但没有人出声阻止。
（当绝路成为唯一的生路时，疯子与英雄只有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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