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二姐扛着一个小行李卷,走出医院大门,站在大街上,两眼迷茫,脑子是一片空白,究竟到哪去呢?这时只听到身后一声“呸”一口浓痰飞到脚边,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吐的,唉,她拆了人家的家,害地人家家破人亡!现在人家在自己身后吐一口痰,也是便宜了自己!
在胖二姐身后吐痰的是医院看门的路大爷,这路大爷是本地人,因为家穷一直没娶上媳妇,解放前夕,年近五十的他陪着八十多的老母亲渡日,那日去街上赶集,结果被国民党军队堵在集市上,凡是男人无论老少统统给绑成一串一串,被抓了壮丁!
路大爷在国民党部队当了半年的大头兵,连个枪也没扛上,更不要说上过战场打过仗,就连枪声都没听见一声,结果是前方的部队打了败仗,大量的败兵溃逃而下,把他们部队也裹挟着望风而逃,路大爷趁机逃回了家乡,回家一看,两房破草房被大雪压垮,老母亲几个月前就被活活地饿死,路大爷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四处帮人扛活为生。
工业区医院成立时,路大爷因为年轻时当过管道工,会修理水管暖气管子,秃瓢院长看上他一手的活, 把他留在医院当修理工,因为路大爷有一手好活,砌个炕,搭个炉子,修个水管,人又老实,不管是谁求他,他都乐呵呵的去帮忙,在医院那是很有人缘。
于是就有好心的人给路大爷拉纤做媒,已经五十出头的路大爷,那可是个正式工,娶了一位从山东农村来的四十多岁的田阿姨,人们都说陆大爷是老树开新芽,千年铁树开了花!谁知路大爷命中没有这个福啊,文革一开始,胖二姐成立的造反司令部,首先拿路大爷开刀,说他是国民党的匪兵,是又挂牌子,又戴高帽,不但在医院里批斗,还拉到市里去游街。
当路大爷带着一脸的伤痕颤颤巍巍回到家时,把他那位从农村嫁来的田阿姨,惊吓地失了语,她哪见过这个阵势?一群穿着军装的年轻人高喊着口号,冲进家里把路大爷五花大绑捆起来,胸口挂着牌子,头上戴着高帽,连打带踹给押走,开着批斗会,结果田阿姨因惊吓而精神有点失常,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嘴里直叨叨着,正作着饭呢,突然撂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一出门就忘了回家的路,多亏了左邻右舍常常把她找回来。路大爷整天被拉去批斗,家里又没有人照顾她,最后被亲戚送回山东老家!
几年后路大爷回山东去寻找老伴,田阿姨的娘家人说,阿姨回到山东老家以后彻底疯了,几年前就已经走失,全家人寻找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没有找到,路大爷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秃瓢院长把六十多岁已经退休的路大爷留在医院看守大门,让他好歹有个地方吃饭,有个地方住。
胖二姐站在那里想着,究竟去哪呢?她想起十多岁的时候,她有个远方的姑姑从杭州来到这里探亲,她是一个工厂的工程师,丈夫也是个小领导,看样子还是很有钱的,胖二姐只身来到了杭州,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这位远方姑姑的住处,一打听,这位远方姑姑的丈夫十多年以前已经过世了,而这位姑姑四五年前脑梗半瘫在床上。
胖二姐来到远方姑姑的家里,一进门一股尿骚味儿屎臭味扑面而来,不大的两间屋,就是有点家具什么都没有,一张单人床上躺着一位如同骷髅的白发老人,被子垫子湿漉漉潮乎乎的,床上床下不是屎就是尿,一地的垃圾和发了霉的剩饭剩菜,散发着一股股的恶臭,衣服,被褥,床单都是一团团扔的到处都是,散发的霉臭味,没有一件是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的,到处都有蟑螂在爬来爬去。床边有一个三条腿的凳子上放着一碗清水面条,没有油,没有青菜,更不要说有肉了。
门口站着一个带着两重口罩四十多岁的女人,她说她是这位老人的女儿,原来这个远房老姑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母亲有病以后这三个孩子说的是挺好,每家一个月轮着照顾,如果呢,三个孩子抢着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个精光,谁也不好好照顾他们的母亲,想起来整一口吃的,想不起来好几天饿着,更不要说是洗洗涮涮收拾一下,结果因为味道实在太大,熏的周围邻居都不敢路过他家。周围的邻居反映到居委会,在居委会的协调下,说是请个保姆,可老太太每个月的退休金被他们三个孩子瓜分了,谁也不愿意拿出钱来雇保姆,最后好像是走了法律程序,经法院的判决,三个孩子归还了母亲的退休金,由居委会代管,每月每家出五十块钱的赡养费,因为工资低,没有人来肯来他家当保姆。
这位远房姑姑的女儿看着站在门口的胖二姐,以为是她来当保姆的,胖二姐并没有说自己是他们的亲戚,是来投靠他们的,自己远道而来,这里好歹有个地方住可以暂时落个脚,虽然工资低了点,将就吧。于是胖姐决定就留在这位远房姑姑的家当保姆,这位远房姑姑的女儿一看有人来她家当保姆了,一句话也没有交代,转身就走个没影!把自己的亲生母亲丢给了这个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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