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真伪不重要,朝中大局或者准确说,皇帝说他是假的,那就是假的,真的也就是假的!
事实上,百官连说辞都替陈牧想好了!
无非就是逆犯余孽不甘失败,蓄意诬陷呗。
李冲已死,他到底冤不冤,在卢方谋逆已是板上钉钉的情况下,真的不重要。
正因为这几乎成为默契的共识,大朝会至今,议的都是山西诸事,没有任何人会冒着被打成逆犯同党的身份给其翻案,哪怕是郭尚书等,也只不过是让陈牧当庭对质罢了。
可如今陈牧的脸色变化,诡异的沉默,突然令很多人又看到了希望。
“难道?”
“不能吧?”
“哈哈哈……”
诡异的一幕在大明皇城出现了,从皇帝到百官到侍卫太监,心思各异,却无一人发出一点声音,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牧身上。
李首辅苏尚书等人,是无法说,郭尚书等人则是不能说!
因为如刚才的李萱儿一般,陈牧每多沉默一息,人心中的天平就会愈加的偏移!
不过陈牧到底没让这诡异的气氛继续下去,只见其以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看了李萱儿半晌,突然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仰起头看了看头顶的红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一气之长,竟似那漫长的一生!
陈牧猛然扭身,决然的疾行数步,屈膝跪与御前,以头抢地:“陛下,臣....认罪!”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李首辅猛然睁大双眼,苏尚书一把薅下数根胡子,吴锦更是腿一软,好悬没跌倒在地。
“完了!”
哪怕此刻皇帝当面,百官也根本顾不上礼仪,纷纷交头接耳,一时间人声鼎沸,几如闹市一般。
“肃静”
常宏尖利的声调在广场上回荡,终究将这份嘈杂彻底压了下去。
景运帝站在华盖之下,脸色铁青,双眼之中寒光爆闪,喝道:“陈牧,你是承认确有诬陷之事”
陈牧面皮猛然抽动一下,抿了抿唇角,最终一咬牙,叩首再拜:“臣有罪,请陛下惩处!”
景运帝听见此言,胸中怒火燃起三千丈,猛然间抬起一脚,将呈满供状的御案踢翻。
那紫檀鎏金御案被这一脚踢的翻下丹陛,好巧不巧正碰到匍匐在地的陈牧头上,只听得嘭的一声,刹那间已是血流如注。
“陈牧,朕问你有何罪!”
陈牧咬着牙,将脑袋往丹陛上一碰:“陛下,臣有罪”
景运帝暴怒:“你有何罪!”
陈牧怎么可能亲口承认诬陷之罪,只能咬着牙承受天怒,心中不断打鼓,期盼预想中的变数!
事出突然,他没机会布置,只能赌一把。
赌哪怕他不说话,也会有人替他分辩!
他赌赢了!
就在此万分紧急之时,朝臣之中闪出一人,纵声高呼:“陈义山,你自诩忠义,何敢欺瞒陛下,当真被这妖女迷了心窍不成!”
此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着一身七品官袍,国字脸,悬胆鼻,浓眉如墨,双目炯炯,一声断喝,声若洪钟一般。
正是吏科都给事中徐怀仁!
陈牧等的就是他!
一听真来了,整颗心瞬间像开了两扇门似得,那个敞亮劲就别提了。
“兄弟呀!!!”
不过做戏做全套,陈牧猛然扭头,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徐怀仁,你给我住口!”
“是你给朕闭嘴!”
景运帝断喝一声,抬手指向徐怀仁:“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怀仁大步流星赶到御前,礼毕,道:“启禀陛下,当年李冲身死,其尸首便是臣亲自验看,他也的确留有一封遗书,乃是承认其罪状,求朝廷宽恕之语,其中内容也早已提交刑部。至于所谓血书,当时李冲被软禁,内外隔绝,根本不可能有人接近,臣亲自验其尸身之时也从未见过,故而此所谓血书,臣断言必假”
如今刘应物已死,邱毅在辽东,徐怀仁乃是朝堂之上牵扯到李冲一案种仅剩的官员,此刻站出来,说话自然底气十足,掷地有声,扭头看向李萱儿,更是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喝道:“妖女,这血书你是从何处得来,又是何人交于你手?”
前些时日刑部问话时,李萱儿就没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知道,一旦说出来源,这份血书的真实性将大打折扣,可如今情况,她不说也不行了。
李萱儿咬着牙,抬手一指陈牧道:“是他!陈牧狗贼为了让我活着受罪,亲手交给我的”
“哼,果然如此”
陈怀仁冷笑一声,对景运帝道:“陛下,陈牧此人太过重情义,他在扬州时,便曾托巡抚衙门的狱卒对此女多番照料,牢内一应器物皆如李府旧时,此番又明知有假一味袒护,想来这份血书必然出自他手!”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譬如现在的景运帝,就被徐怀仁这话硬生生的气笑了,抬手点指道:“陈牧,事到如今,还不从实讲来!”
陈牧也是真能耐,面对皇帝的喝问,将脑袋往地上一扎,屁股撅老高却硬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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