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寝室在熄灯后按惯例每天都要开一场八卦研究会。
寝室老五说他和周欣彤是同一个高中的,但不同班。
老八说:“那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学毕业时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老五说:“没机会喽,她在高中有个对象,对象家里好像还是个当大官的。他也在咱们学校,应该是电子系。他高考分数高了咱们学校录取线30多分。要不是为了周欣彤,他怎么能选择报咱们学校呢。”
我没有插话,眼前浮现出在车站用轿车接周欣彤的那个男孩。
看来老五说得不假,周欣彤确实已经有了男朋友。
大学生活的新鲜感过了以后,平淡无奇的大学生活在寝室——食堂——教室这三点一线周而复始的运转着。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每次上课,周欣彤都会主动坐到我的身边。
在老师讲课时,她总窃窃私语的问我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一次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教室里黑鸦鸦坐了200多人。
她又开始了常规操作,喋喋不休地问我各种问题。
譬如王朔的小说里你最喜欢哪个女主角呀,《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和田晓霞这样身份悬殊的人会产生真正的爱情吗……。
诸如此类,不厌其烦。
有时候针对某个问题我们还要争论几句。
但都是以她的胜利告终。
因为她的论点新颖奇特,论据充分全面,论证鞭辟入里。
我说:“周欣彤,你不学法律真可惜了,这将是中国律师界的一大损失。”
她笑得前仰后合,狠狠地掐了我的大腿。
我吃不住劲,禁不住“呀”的一声尖叫,引来了教室里所有的目光。
老师敲了一下黑板,不高兴的说:“我的课没兴趣上可以不来,但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我羞红着脸说:“老师刚才讲的原理启发了我,我只不过是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响起哄堂大笑。
那年冬天,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同学们在操场上开始了一场不分敌友的雪球大混战。
周欣彤一路盯着我掷雪球,趁我在还击别人时候,将一个冰凉的雪球塞进我的脖领里。
我恼羞成怒,一个扫堂腿把她撂倒在雪地上。
她气哼哼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
我有些怜香惜玉,低头去搀扶她时竟然遭到算计。
她竟趁我不注意,一把将我扯倒。
我重重地倒在了她的身上,脑袋正正好好的压在她软绵绵的胸脯上,就像一头撞在棉花絮里。
在那一瞬间,仿佛世界已经静止。
我听到了她怦怦的心跳。
听到这段,唐晓梅挖苦我说,你明明知道她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朋友,你还和她不清不楚,你这不是当“小三”吗?
“小三”这个词那时还没有,正规叫法应该是“第三者”。
我自辩道,我并没有想当“第三者”,那时也就算比较玩得来的朋友。
不管我怎么振振有词,也难以自圆其说。
因为最后我还是当了“第三者”。
我对周欣彤感情发生质的变化是在那次雪仗之后不久。
一个普通的早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
我们系的学生在足球场晨跑,我和周欣彤肩并肩跑着。
在微弱的晨曦里,我看到她一头栽倒在跑道上。
整齐的队伍立即乱成一团,在大家惊慌失措、七嘴八舌议论如何处理的时候,我已经把她背到背上,飞奔向学校医院。
我第一次背着一个没有知觉的病人,既要加速奔跑,又要防止她从我的背上滑落。
总之,那是我跑得最累的一段路。把她送到急诊室后,我就虚脱地坐在地上,眼里全是飞舞的金星,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所幸她并无大碍,医生确诊为钾缺乏症,需要留院观察并输液。
我守在她的病房,看着她沉沉的睡着,胸膛匀称的起伏。一张脸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张纸,薄薄的嘴唇皲裂出数道血痕。
当时我的感觉不太好形容,说是关心吧,肯定还裹挟着一些揪心。说是怜惜吧,还夹杂着一些男女之间才有的怜爱。
此刻,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早已不是一个和无关紧要的朋友。
她早已悄悄地走进了我的心里。
她的喜怒哀乐早已经开始左右我的情绪、思想、行为。
任何辩解都是自欺欺人。
“你就是关宏军吧?”
突然在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过身,看见了那个戴眼镜的男孩。
他不算帅气,但很儒雅,显得彬彬有礼。
我说我就是关宏军。
回答得很没底气,心里充满了羞愧和胆怯。
那种感觉就像偷了东西被抓了现行。
他说,可以出去谈谈吗。
我说,可以。
在走廊尽头他说:“我叫焦骧,和周欣彤是高中同学。感谢你把她送到医院,也感谢你平日对她的照顾。你比我更合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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