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仲裁庭的穹顶像一口倒扣的青铜钟，林小满扶着孕肚踏入听证席时，冷光灯在金属框架上折射出细碎的锋芒。八国语言同声传译的耳麦压得耳骨生疼，她将手探入米色风衣口袋，指尖触到那柄冰凉的青铜手术刀——刀柄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昨夜擦拭过的双氧水气息。
"请申请人解释HL-07药物代谢数据异常！"
仲裁员敲击法槌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白鸽，诺亚资本的律师将投影幕布扯得猎猎作响。放大三十倍的曲线图上，代表药物稳定性的蓝色折线在第三个月陡降，像被利齿啃噬的动脉血管。
林小满解开风衣第二颗纽扣，孕早期的燥热裹着冷汗浸透衬衫。她目光扫过证人席上那排冷藏箱，银色金属外壳凝结的水珠正顺着箱体滑落，在橡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运输温度波动导致药物分解。"
她按下遥控器，大屏瞬间切换成冷链车监控画面。零下18℃的红色数字突然在某个深夜跳成橘黄色，9.7℃的警示框里，装载HL-07的药箱正在融化的干冰中渗出液滴。
旁听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诺亚律师的鳄鱼皮公文包"咔嗒"弹开。
"这只是运输环节的意外！"他挥舞着盖满钢印的文件，"谁能证明温度变化会影响最终药效？"
林小满忽然捂住孕肚弯腰干呕，仲裁庭的镁光灯立刻聚拢过来。她借着俯身的姿势，将手术刀悄悄抵在桌底某处，刀锋挑开暗格时，二十支不同温度的培养基试管滚落在证物台。
"这是模拟运输环境的实验结果。"
她拔掉试管塞的动作惊起一片飞沫，第三支标着"9℃"的玻璃管内，原本澄澈的药液已经浑浊如泥浆。当试管倾斜四十五度，沉淀物在液体中拉出蛛网般的絮状物。
法警的对讲机突然炸响刺啦电流声时，林小满正用镊子夹起絮状物放在显微镜下。监控屏上放大的真菌菌丝还在蠕动，旁听席后排站起三个戴口罩的男人，他们白大褂下露出的裤脚沾着医院走廊特有的碘伏痕迹。
"孕妇不该碰危险品！"
为首的刀疤脸扯下口罩，手术刀寒光劈开空气的刹那，林小满已经退到冷藏箱组成的三角区。胎动引发的抽痛让她踉跄半步，后背撞开的药箱里滚出几盒磺胺药片。
"别动！"
冰凉的刀刃贴上颈动脉时，林小满反而笑了。她抓住暴徒手腕往自己隆起的小腹带，青铜手术刀擦着羊绒衫划过，胎心监测仪的嗡鸣突然通过法庭音响炸响。
扑通——扑通——
140次/分钟的心跳声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摇晃，林小满扯开监测仪电极片，沾着耦合剂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珍珠白："胎儿心跳就是实时监测仪，现在全世界的耳朵都能作证——你们的手在抖。"
法警破门而入的瞬间，林小满突然旋身肘击暴徒肋下。那人吃痛松手的刹那，她顺势抽走对方藏在袖口的注射器，淡黄色液体在针管里晃出诡谲的光晕。
"地塞米松？"她拔掉针头嗅了嗅，突然将药液倾倒在仲裁席的咖啡杯里，"看来有人想让我提前分娩，好在股权交割日前......"
话未说完，法庭侧门轰然洞开。
陆翊的旧部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军靴在地板拖出长长水痕。他怀里抱着的檀木匣"砰"地砸在证物台，掀开的绒布里躺着柄带血渍的青铜手术刀——刀柄新刻的"0927"编号，在物证标签的反射下泛着冷光。
"监察组现场缴获的。"
男人压低的声音混着血腥气，林小满摸到刀身某处凹陷，那里嵌着的芯片还带着体温。当她将手术刀按在诺亚提供的文件上时，紫外线照射下突然显现出六处指纹——全是仲裁员左手拇指的螺纹。
旁听席的惊呼声中，林小满解开束发丝巾。墨绿色绸缎拂过孕肚时，胎心监测仪的音频曲线突然跃升，她将丝巾覆在物证袋上轻轻呵气，二十个隐形数字在纤维纹路间显形——正是冷链车温度异常的具体时间。
"这些时间点，"她指尖划过投影地图，"对应诺亚资本收购冷链公司的签约日期。"
法槌坠地的闷响里，林小满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培养基试管。第九支标着"陆翊"缩写的试管内，菌丝竟然自发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这是今早才从乡镇卫生院井水里提取的样本。
"需要做基因比对吗？"
她将试管抛给呆立的诺亚律师，对方接住的瞬间，冷藏箱突然集体发出警报。温度显示屏疯狂跳动的数字里，HL-07药物稳定性曲线开始奇迹般回升——实时监控画面显示，十七辆冷链车正同时修正运输参数。
仲裁庭顶灯骤然熄灭的刹那，林小满摸到风衣内袋的硬物。陆翊留下的怀表不知何时开始发烫，表盖内侧新出现的刻痕组成经纬度坐标——正是瑞士银行保险箱的位置。
当应急灯亮起时，人们看见孕妇独自站在证据墙前。她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国际药典》封面上，青铜手术刀正将伪造的报告书一分为二，胎心监测仪的声响穿过破碎的纸页，像永不熄灭的生命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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