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杜伯伯学了什么？“沈清轻声问道，将念安跑乱的发辫重新扎好。
“认药材！杜伯伯说我的鼻子比他的还灵呢！“念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突然打了个喷嚏，“就是...就是味道有时候太多了...“
沈清的手指微微一顿。这五年来，她小心地不让念安接触任何与香道有关的东西，可女儿对气味的敏感度却与日俱增。有时半夜醒来，她会发现念安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月亮，小鼻子不停地抽动，仿佛在嗅闻空气中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息。
“夫人，您要的安神香。“一个温润的男声打断了沈清的思绪。杜衡站在柜台前，青布长衫上沾着药草碎屑，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多谢杜先生。“沈清接过香盒，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的手掌，立刻缩了回来。自从天香阁覆灭，她再难感受常人的情感波动，就像心口缺了一块，永远填不满。
杜衡似乎习惯了她的疏离，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念安天资聪颖，若是...“
“我们过得很好。“沈清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尖锐。柜台下，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五年前那个抱着婴儿离开废墟的女人，早已决定永远埋葬过去。
杜衡叹了口气，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最近镇上有些孩子发高热，这药茶可以预防。给念安...“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镇民抬着门板匆匆跑过，板上躺着个少年，皮肤在阳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银灰色。
“又一个！这是第三个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
沈清的血液瞬间凝固。那种银灰色她太熟悉了——天香阁的守香人临死前，就是这样一点点变成金属般的色泽。
“听说会传染！“
“王大夫说不是瘟疫，倒像是...中了邪...“
议论声钻入耳中，沈清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抓住念安的小手，却发现女儿正直勾勾盯着那个少年，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
“念安？“沈清蹲下身，却看到女儿眼中闪过一丝银光，转瞬即逝。
“娘亲，“念安仰起脸，声音出奇地平静，“那个哥哥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但是...是坏掉的香。“
沈清的心猛地一沉。她抱起女儿快步回到后院，关紧了所有门窗。五年来第一次，她打开那个一直埋在桂花树下的铁盒——里面是离开天香阁时，她偷偷带走的一小截“诛香“剑碎片和几页残破的手札。
月光透过窗棂，沈清借着油灯研究手札上模糊的字迹：“香脉断而余毒存...十载之内...必生异变...“她的手指颤抖起来。原来诅咒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潜伏着，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娘亲，你在看什么？“念安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沈清慌忙合上手札，却见女儿伸出小手，轻轻按在那截剑刃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剑刃突然泛起微光，念安胸口的莲花胎记也随之亮起，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将两者连接。沈清想拉开女儿，却感到一股熟悉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耳后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痛。
“它认得我。“念安歪着头说，语气天真得令人心碎，“就像那些银色的丝线认得娘亲一样。“
沈清如遭雷击。她从未告诉过女儿关于香丝的事。夜色渐深，她将念安哄睡后，独自坐在院中望着月亮。五年来刻意忽视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萧煜化为银粉的瞬间，月霓裳不甘的嘶吼，还有那个借阿莱娜身体显现的存在说的最后一句话：“人心中的欲望永远是不死香的温床...“
第二天清晨，青崖镇被更大的恐慌笼罩。又有五个孩子出现银化症状，镇上的老药师束手无策。沈清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些父母绝望的脸，耳后的疤痕灼烧般疼痛。
“我能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杜衡从药铺冲出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沈夫人，这病症古怪得很，您...“
“准备艾草、朱砂和雄黄酒。“沈清打断他，径直走向症状最重的少年。当她掀开少年的衣领，看到锁骨处蔓延的银色纹路时，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这确实是香毒的变种。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沈清开始了危险的仪式。她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让血滴入混合的药粉，然后涂抹在少年银化的皮肤上。药粉接触银斑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一缕带着莲花香气的青烟。
“这是...巫术？“有人小声嘀咕。
沈清充耳不闻。随着她的动作，少年的银斑渐渐褪去，恢复成正常肤色。但没人看到，每当治愈一个患者，就有一丝银光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体内，耳后的月牙疤痕也随之变得更明显一些。
“娘亲...“念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沈清抬头，看到女儿被杜衡牵着，小脸上满是担忧。更可怕的是，她能看见念安周围漂浮着无数常人看不见的银色光点，正欢快地绕着女孩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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