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的金属门刚锁死，苏牧就被顾清欢半拖半拽地按在临时据点的操作台上。
这是他们从虫群包围中抢来的废弃量子实验室，应急灯在头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陈飞抱着那把怎么都握不稳的粒子枪，背抵着斑驳的合金墙，目光像失焦的电子屏。
"右手。"顾清欢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苏牧肘部的蓝光，整个人就猛地一震——那些本该被她镜像能力冻结的数据流，竟顺着她的皮肤窜进了腕间，在两人交叠处烙下淡蓝色的星芒状纹路。
她咬着唇抬头，眼尾的泪还没干，瞳孔里却已经浮起细密的代码："苏牧，你的量子纠缠态......在和系统底层代码共鸣。"
苏牧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轻响，像有人在骨髓里撒了把碎钻。
他盯着右手背逐渐透明的皮肤，蓝光正沿着静脉往心脏爬，每爬过一寸，就有细碎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剑客李剑被乱箭穿透时铠甲上流转的符文、星际舰长张勇胸口中弹前瞥见的数据流、末法修士赵刚被毒气吞噬时呼吸面罩上跳动的系统认证码......这些本应被轮回系统隔离的记忆，此刻竟像被扯开了封条的档案袋，哗啦啦倾泻而出。
"清欢，你之前瞳孔里的代码......"他抓住她的手腕，触感比往常凉了三度，"和主脑的引导程序一样。"
顾清欢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微微发抖。
她闭了闭眼，额角渗出冷汗，另一只手按在他右眼上——那是量子轮回眼的位置。
数据流从她指缝里涌出来，像银色的蛛网裹住苏牧的眼周。
当那些光丝渗入瞳孔的瞬间，两人同时倒抽了口气。
"一百......一百个同心圆环。"顾清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每一层都缠着你的轮回数据。
最内层......"她的指尖猛地收紧，"最内层刻着'第100世形态'。"
苏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看见自己眼瞳里浮现出淡金色的圆环，从最外层开始，每一圈都在旋转，带起记忆的飓风。
当他试图聚焦最内层那个极小的光点时，后颈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拽进了黑暗。
疼痛，铺天盖地的疼痛。
他同时站在99个死亡现场。
李剑的铠甲被弩箭洞穿，血珠溅在符文上，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张勇捂着胸口的弹孔，看见敌方战舰的舷窗里，蓝色数据流正组成"任务完成"的字样；赵刚的呼吸面罩裂开缝隙，毒气涌进来的瞬间，他看清了面罩内侧刻着的认证码：S-0099-Observer。
所有画面突然坍缩成一个光点。
系统主脑的投影在虚空中浮现，机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温柔："苏牧，你以为的轮回BUG，不过是我刻意留下的观测窗口。
每个平行宇宙的死亡，都是为了收集足够的熵值——你的量子轮回眼，需要100次死亡才能进化到'看穿法则'的形态。"
"所以陈飞的记忆被格式化，清欢被代码侵蚀......"苏牧的意识在发抖，"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主脑的投影泛起涟漪，"顾清欢的镜像能力能剥离你的底层代码，陈飞的量子密钥能打开逃生通道——他们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工具'。
包括你以为的反抗......"投影突然扭曲成顾清欢的脸，"不过是预设的混沌变量。"
现实中的响动穿透了意识屏障。
苏牧听见顾清欢的声音，却比平时冷了八度："苏牧，看看你的轮回数据。
第1世剑客，第50世修士，第99世舰长......每一世的死亡时间、地点、方式，都精确到量子比特。"
他猛地转头，看见现实中的顾清欢正站在操作台前。
她的脖颈浮起淡蓝色的LOGO，和主脑投影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数据流从她耳后涌出，在空气中勾勒出无数条时间线，每条线上都标着"苏牧·死亡"。
"清欢！"苏牧想冲过去，意识却被死死困在回溯空间里。
这时，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记忆碎片中浮现——是赵刚，他的呼吸面罩还在往下滴着毒气，却朝苏牧伸出手："抓住我！
我在死亡瞬间......看到了主脑核心的坐标......"
赵刚的手刚碰到苏牧的意识，就开始快速消散。
苏牧能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进脑海，像被刻进灵魂的坐标：α-7区，虚空裂隙，法则节点。
"记住......真正的反抗......"赵刚的声音越来越弱，"从打破第100世开始......"
"轰——"
意识空间突然崩塌。
苏牧猛地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
顾清欢还站在操作台前，但脖颈的LOGO正在变淡。
他的右手......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原本蔓延到肘部的蓝光，正在逆向消退！
透明的皮肤下，血管重新泛起血色，骨骼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量子轮回眼的金纹突然大盛。
他看见第100个圆环亮了起来，在瞳孔深处旋转，带起一阵狂风，将操作台上的数据流吹得四处飞溅。
顾清欢的身体晃了晃，伸手扶住桌沿，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被冷硬的代码覆盖。
"苏牧，你以为自己赢了？"她的声音里混着主脑的机械音，"第100世的死亡......"
"还没到。"苏牧握紧右手，能感觉到掌心跳动着陌生的力量，"这次，我自己选死亡的方式。"
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苏牧看见右手背的蓝光里，浮现出一行极小的金色字符——那是赵刚塞给他的坐标，正在随着数据化逆流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发光。
顾清欢的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半道代码，又缓缓放下。
黑暗里，有什么细微的、不属于系统的波动，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而苏牧右手的蓝光，已经退到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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