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关于永佃权和地租方面限制的告示,在短短十天内,于升乡寨、砻头寨乃至石含山外围的乡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纸张被郑重地贴在祠堂外或者村口的墙壁上,由识字的义军士卒、文书或本地被请来的塾师大声宣读,内容迅速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砻头寨,周府。
周崇礼是一位年近五旬乡绅,家中主要产业是位于龙江边的两座瓷窑和镇上的几家商铺田产反而不多,他捻着告示的抄本,眉头紧锁,却又带着一丝庆幸。
管家在一旁愤愤不平:“老爷,这……这简直是强盗行径!凭空就要分走一成利!还有那永佃权,以后咱们想换佃户都不成了?”
周崇礼叹了口气,将抄本放下:“是祸,也是福啊,你没见告示上说只要遵守规矩,我等身家性命、店铺产业皆受保护?咱们周家主要靠窑厂和行商,田租那点进项少了就少了吧。”
“况且自从那位陈掌柜来了,咱们窑厂的生意借着义军的门路,往广东、往北边的销路反而更顺畅了些,利润足以弥补田租的损失,若是惹恼了这帮煞神……”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周崇礼想了想吩咐管家道:“去备一份礼低调些,我去拜访一下于将军,表明我们周家拥护义军的态度。”
升乡寨外,赵家庄。
庄主赵德厚则是典型的传统地主拥有良田两千亩,家族几代人都生活在此地,此刻他正气得浑身发抖,将告示撕得粉碎。
“五成租!还要抽走一成!反了!反了!这帮流寇安敢如此!这是要绝我赵家的根啊!”
他咆哮着脸色铁青,一旁的长子赵文博还算冷静,劝道:
“父亲息怒!如今形势比人强那刘能奇拥兵数千,连石含山的刘文煌都投靠了他,势力正盛,我们若是硬顶只怕对家族更不利。”
“只怕什么?”
赵德厚瞪着眼,“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去永宁县、去吉安府告状!请官军来剿匪!”
赵文博苦笑道:“父亲,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官军来了,就算能赶走流寇,咱们家这两千亩良田,这偌大家业,经得起官军协剿一番折腾吗?那些丘八刮起地皮来比流寇更狠!咱们家只是寻常地主无有举人功名在身,到时候怕是家破人亡之祸就在眼前!”
赵德厚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官军的纪律他早有耳闻,流寇或许只要钱粮,如果打赢了还好,万一战败了败退的官军还可能烧杀抢掠寸草不留。
他喃喃道:“难道就任由这帮贼人宰割?”
赵文博低声道:“父亲不如先虚与委蛇,看看风声,我听说好几家乡绅都打算联名去求见那刘能奇陈说利害,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石含山外围,李村。
乡绅李全才则是另一种心态,他家族不大田产不多,主要靠放些印子钱和经营山货,他对新法同样不满但更惧怕的是石含山里那些被他压迫过的逃奴、佃户,会借着义军的势来找他算账。
“永佃权……铲平王……”
他念叨着这两个词,“这刘文煌,果然是包藏祸心!这是要鼓动那帮泥腿子造反啊,当初怎么没看出来。”
他不敢明着反对,只能暗中祈祷官军早日到来,又害怕官军来了自己的小身板承受不住,他打定主意先表面上遵从看看其他大户如何行动。
正如赵文博所料,告示贴出后十来天,反对声浪虽大却无人敢公然反抗,几家乡绅势力的代表,包括赵德厚、李全才以及另一位拥有大量山林和佃户的乡绅孙金发,经过私下串联,最终推举了相对德高望重的赵德厚为首,联名向义军在升乡寨的衙门递了帖子,请求拜见权将军刘能奇,陈说乡里实情。
刘能奇接到于寿阳的汇报后,与李来亨、刘文煌等人商议。
刘文煌冷笑道:“这帮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无非是想讨价还价。”
李来亨分析道:“他们不敢直接反抗,说明畏惧我们的武力,来求见是想试探我们的底线,也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条件,见一见无妨正好可以当面阐明我们的决心,分化瓦解。”
刘能奇点头:“见!不仅要见,还要在衙门正堂正大光明地见让大家都听听,石头、四猛哥,到时候你们带一队甲士在厅外列队不必进屋,但要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军容!”
“得令!”陈石头和张四猛摩拳擦掌。
会面之日,升乡寨义军衙门。
厅外二十名全身披甲、手扶佩刀的士卒肃立两旁鸦雀无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前来赴会的赵德厚、孙金发、李全才等五六名乡绅代表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进入大厅,只见刘能奇端坐主位,他身穿义军军服并未顶盔贯甲,左侧坐着刘文煌、李来亨、于寿阳,右侧则是陈石头、张四猛等将领,王鹏作为户科副手也在座,这阵势像是在开一个小型的军事会议。
赵德厚硬着头皮作为代表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老儿赵德厚携本地乡绅数人,拜见权将军、各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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