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升乡寨聚义厅的威慑之后,以赵德厚为首的乡绅们表面上算是认下了永佃权和五成租子一成归公的新规。
回到各自庄院虽不免唉声叹气,咒骂几句流寇苛政,但终究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毕竟秋收尚有时日,万一官军在这期间打了过来呢,不少人心里还存着这份侥幸,采取了观望拖延的态度。
赵德厚的长子赵文博,却有不同的想法,他比父亲更现实,也更懂得审时度势,在他看来,这伙流寇与以往听说过的截然不同,他们不急于劫掠,反而扎下根来立法度、搞清查,俨然一副长久经营的架势。
官军何时能来,来了能否取胜?都是未知数,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寻一条出路。
这日晚间,赵文博来到父亲书房屏退左右,低声道:“父亲孩儿思前想后,觉得与那刘能奇硬顶绝非良策。”
赵德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硬顶难道真就乖乖任他盘剥,只拿四成租子,以后我赵家的好日子就没了。”
“父亲盘剥与否要看怎么说,我打听过了那刘能奇年纪不过十八尚未婚配,您想,他一个北地来的流寇首领,乍然到了这江西地界,虽有兵马但在本地无根无基,咱们若是能与他攀上些关系,日后在这新政之下岂不是能多得些照应,甚至能有些话语权?”
赵德厚一愣:“攀关系,如何攀啊难道去给他送钱,只怕他看不上反而惹祸上身。”
赵文博微微一笑:“父亲钱财乃身外之物,送多了扎眼送少了无用,但咱们家不是有更好的礼物吗?”
他目光投向内院方向,“小妹年方二八,容貌才情在咱们永宁西乡都是拔尖的,听闻那刘能奇也是少年意气,若是他能成为咱们赵家的乘龙快婿以后的事也好办多了。”
赵德厚闻言一下子站起身胡须微颤:“胡闹,我赵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种田人家你也是考上了秀才的人日后还要考举人做官,岂能让为父将你妹妹嫁给一个流寇头子这成何体统!”
赵文博早有准备耐心劝道:“父亲,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这永宁西乡谁说了算?是官府吗?并不是,是那握着几千兵马的刘能奇,他现在是流寇可若他真在这赣西站稳了脚跟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方诸侯!”
“韩信尚受过胯下之辱,咱们这又算得了什么,是为了保全家族图谋将来啊,再说小妹若能得他青睐,将来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我也打听过了他义父是那流寇大帅刘处直,全大明最大的流寇头子并且现在还没有子嗣,万一日后流寇真的成了事他就是太子咱妹妹就是太子妃,这不比嫁给寻常人家在这乱世中担惊受怕,好得多吗。”
他见父亲神色有所松动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先不声张,就以感谢权将军厘定新法,安定地方为名,设宴请他过府一叙,席间让小妹出来弹奏一曲,见上一面,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至少表明了咱们赵家的善意和诚意。”
赵德厚沉默良久,望着窗外的夜色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依你吧。这世道……真是……”
他挥了挥手,示意赵文博去做通他妹妹的工作,自己则颓然坐回椅中心中五味杂陈。
赵家父子还在商议问题时,升乡寨内也在举行会议,政权新立很多事需要做,只能委屈别人隔三差五从自己的驻地来升乡寨开会。
自耕农的优待政策经商议后也很快公布,从义军政权挂牌之日算起,第一年田赋全免,第二年开始按照一公九民的税率征收。
这个税率看起来比大明官府的名义税赋要高,但告示明确宣布除此项田税外,不向农民征收任何其他杂税,更无人头丁银!
而且直接征收实物粮食,避免了小农在秋收季节因粮价暴跌而遭受的盘剥,再算上剔除了中间胥吏和包税人的层层克扣,即便清丈田亩时查出了隐田,普通自耕农的实际负担也比过去减轻了许多。
这一政策,在自耕农群体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许多人开始觉得这流寇政权似乎也没那么坏,
升乡寨书房内,关于另一个更深层次问题的讨论正在激烈进行。
刘能奇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永佃权、新税制,这些都只是初步,眼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这南方尤其是江西、广东、福建之地,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乡民习惯于由族老决断事务,小到家庭纠纷,大到田产争执,往往不经官府宗祠之内就定了乾坤,长此以往我们的政权如何能真正深入乡里?政令如何能畅通无阻?”
他看向负责刑名的魏隆:“魏司长,咱们设立了刑科,可如今除了寨子里的事务,外面乡村的百姓,有几个会来报案申冤?他们还是信族老的那一套。”
魏隆对此回复道:“权将军这事难办,那些族老在本地经营几十年上百年数代人,威信根深蒂固,咱们初来乍到百姓对我们信任不足,觉得官法远家法近,而且说实话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族里处理了,也确实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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