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远那如魔咒般的话音未落，沈烬与楚昭只觉脚下一空，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天旋地转，仿佛被无形巨手攫住，狠狠掼入一片混沌虚无！
“轰！”
失重感仅仅持续了一瞬，随即两人便像是砸在了某种无形无质的屏障之上，又缓缓沉降。
四周，是粘稠如墨的黑色雾气，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都似乎被这诡异的雾气吞噬，延展不出三尺。
“咳……这是什么鬼地方？”沈烬率先稳住身形，声音因先前的震荡而略显沙哑。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丹田内的灵力运转起来，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滞涩，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话音未落，他猛地瞳孔收缩，呼吸骤停！
眼前的黑雾翻涌，竟诡异地凝聚出清晰的画面——那是他永生难忘的灭门之夜！
冲天的火光，族人绝望的惨叫，还有……母亲！
母亲衣衫染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推入暗道，那双曾经温柔美丽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愤与不甘，嘶声呐喊：“烬儿，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娘！”沈烬目眦欲裂，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影像，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虚无。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弟弟，被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刃狠狠贯穿！
那稚嫩的哭声戛然而止，鲜血如妖异的红莲般绽放，染红了他整个视野！
“不！不——！”沈烬痛苦地嘶吼，心中的仇恨与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这些画面，是他午夜梦回的常客，是他修炼时心魔的源头，此刻却如此真实，如此残酷地在他面前一帧帧重现！
与此同时，楚昭的境遇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他的眼前，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厮杀，却是一片更为沉重的死寂。
那是一座曾经繁华的城池，此刻却尸横遍野，断壁残垣。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身披玄色王袍，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是他，亲口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无数无辜的平民，老人、妇女、孩童，他们的哀嚎与诅咒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鲜血，染红了他的视野，也染红了他那双曾经干净修长的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滚烫而黏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一滴，又一滴，汇聚成无法洗刷的罪孽。
“陛下，城已破，降者……皆已处理。”一个模糊的属下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昭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化不开的冰冷与决绝。
他知道，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为了扫清一切障碍，他必须如此。
可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却也同样冻结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温情。
就在两人都深陷于各自最痛苦的记忆，心神即将被吞噬之际，一道略显焦急的稚嫩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喂！你们两个，清醒一点！这里是执念深渊，是你们内心最深执念的试炼场！这些都是幻象，是你们不愿面对的过去！”
是火精灵！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显然在这片诡异之地也受到了压制。
沈烬猛地回神，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不远处同样脸色苍白的楚昭，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幻象？我怎能忘记那些血债！我怎能原谅你，楚昭！是你，是你麾下的军队，屠戮了我沈家满门！”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腥味。
楚昭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疲惫，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知道，有些事情，解释无用，也无法解释。
火精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切：“唯有直面过去，真正看清自己内心的执念，才能挣脱这里的束缚！否则，你们将永远沉沦在此，被心魔吞噬！”
“直面？”沈烬咬牙，额上青筋暴起，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我的执念，就是复仇！就是将所有仇敌碎尸万段！”他体内的灵力狂暴地涌动，试图冲破这片空间的禁锢，但越是挣扎，那些血腥的画面就越是清晰，母亲临终的呐喊，弟弟幼小的尸身，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楚昭依旧沉默，但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屠城之令，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是他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枷锁。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可当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再次浮现，当那些无辜者的哀嚎再次响起，他才发现，那份罪孽感，从未消失，只是被他强行压抑在了最深处。
四周的黑雾似乎更加浓郁，那些尖锐的、饱含怨毒的低语声，不仅仅来自于记忆，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伺，在低吟。
那声音初时细微，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魅惑，在他们心神最脆弱的时刻，悄然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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