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为首的刀疤汉子——陈武。曾是凉州边军中的一员悍将,骁勇善战,官至二弟的副将。凉州城破那日,他率亲卫断后,死战不退,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便是那时留下的。他护着最后一批百姓冲出地狱,辗转流落至此。
古星河带领凉州百姓重建镇北城时,手下并无将士,而那些前来驻守帮忙的士卒皆是长公主派来的。
“陈将军…”古星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跪地汉子的耳中,“请起。”
陈武没有动,只是将头颅埋得更低,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泥雪:“请少将军收留!陈武愿效犬马之劳!愿死守镇北!”
“请少将军收留!”数千人再次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古星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却点燃了他眼中的火焰。他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地将陈武从地上扶起。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苦难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
“好!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我镇北军!”
“陈武!”
“末将在!”陈武猛地挺直腰背,抱拳应诺,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命你为镇北军教头,统领新军操练!我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能战、敢战、死战不退的铁军!你可能做到?”古星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铁血的威严。
“能!”陈武的回答如同炸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练不出能挡北周铁蹄的兵,陈武提头来见!”
“好!”古星河重重拍在陈武的肩膀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众将士,起!”
“谢少将军!”数千青壮轰然应诺,声浪如怒涛,带着新生的力量,冲散了城头积压的阴霾。他们站起身,胸膛挺起,眼中再不是流民的麻木与绝望,而是属于军人的肃杀与希望!
城西那片巨大的、被临时平整出来的校场,成了镇北城新的心脏。
凛冽的寒风中,呼喝声震天动地,带着一种粗粝而蓬勃的生命力,驱散了死亡的阴霾。
“腰杆挺直!脚跟并拢!你们是兵,不是流民!站都站不稳,拿什么去挡北周的铁骑?给老子站稳了!”陈武那如同砂石摩擦般的咆哮,成了校场上最常响起的旋律。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在新兵队列中穿行。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寒风中更显凶悍。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变形。手中的藤条不是摆设,啪地一声抽在一个新兵微微颤抖的小腿上,力道不重,却带着火辣辣的痛感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刀!握紧!那是你的命!软绵绵的像娘们绣花,等着被人砍脑袋吗?”陈武走到一个瘦高的青年面前,猛地一拍对方握刀的手腕。那青年吃痛,却死死咬着牙,将手中的劣质腰刀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
“脚步!跟上!左!右!左!右!他娘的,腿是借来的?给老子踩准了!”他对着一个脚步凌乱的队列怒吼,声音盖过了呼啸的北风。
这些凉州子弟,大多面黄肌瘦,许多人手上布满了冻疮和老茧,那是流亡路上砍柴、挖野菜留下的印记。他们从未受过正规的军伍训练,队列歪歪扭扭,步伐笨拙踉跄。简单的持刀劈砍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挥舞柴棒。沉重的木盾,对他们瘦弱的臂膀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举起不久便颤抖不止。
然而,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股憋在胸口的狠劲。每一次跌倒,都咬着牙飞快爬起;每一次被藤条抽中,都挺直腰板,吼出更大的声音;每一次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就拼命回想凉州城破时亲人绝望的眼神,那酸楚便化作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校场边缘,堆满了新砍伐下来、还带着树皮的粗大原木。这是新兵们每日操练结束后的必修课——伐木、劈柴、修缮城墙和房屋。沉重的斧头劈开木柴的闷响,此起彼伏。汗水混着木屑,顺着他们年轻而紧绷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冻土上,迅速凝结成冰。手掌磨破了,缠上粗布继续干;肩膀压肿了,咬紧牙关扛着圆木在泥泞中跋涉。这笨拙的劳作,是对体魄最原始的锤炼,也是重建家园最直接的付出。
古星河时常会站在修缮好的城墙上,远远望着那片热火朝天的校场。看着那些笨拙却无比认真的身影,听着那混杂着咆哮、喘息、号子和木柴劈裂声的喧嚣,他冷峻的脸上,会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和期许。萧清璃有时会陪在他身侧,看着校场,又看看他专注的侧脸,红唇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灵儿成了校场上的“编外教头”。她小小的个子扛着巨阙重剑,在新兵们练习劈砍时,会一本正经地站在旁边,奶声奶气地喊:“用力!腰要转!像这样!”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挥动她那柄门板似的巨剑,带起一阵恶风,吓得周围新兵赶紧后退几步,引来哄笑。阿骨则更直接,他默默地在角落里,用他那双看似瘦弱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轻松地将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巨大擂木搬到指定位置,引得新兵们阵阵惊呼和敬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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