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薄被,以及左肩处被仔细包扎好的伤口。那强烈的被侵犯的羞怒感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又夹杂着巨大尴尬的复杂情绪。苍白的脸上,终于不可抑制地飞起两抹病态的红晕。
她猛地扭过头,避开古星河的目光,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衣服!”
古星河立刻会意,转身走向自己的行囊,从中取出一件自己替换用的干净青色外袍,看也不看,反手抛向榻上,动作干脆利落。随即,他大步走向门口,背对着床榻:“阿骨,跟我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房间里只剩下女子急促的喘息声和布料窸窣的声响。
门外走廊昏暗。古星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起手臂,看着那圈深可见骨的牙印,眉头微蹙。阿骨凑过来,好奇地嗅了嗅他手臂上的血腥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担心。
“没事。”古星河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女子已经换上了那件略显宽大的青色男式外袍,袍子下摆拖到脚踝,更衬得她身形纤细单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冰冷如寒潭,带着拒人千里的戒备。她扶着门框,脚步虚浮,显然伤势依旧沉重。
她看了古星河一眼,目光在他手臂的咬伤处停留了一瞬,飞快移开,眼神复杂难辨。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了这份救治之情,也默认了对方并非歹人。随即,她咬着下唇,强撑着伤躯,摇摇晃晃地沿着漆黑的走廊向客栈楼下走去,单薄的背影很快融入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古星河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夜风从破开的屋顶灌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他衣袂微动。阿骨在他身边,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夜色重新沉凝下来,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悄然弥漫开来。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这座刚刚苏醒的边陲小城。古星河带着阿骨在街上行走。阿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目光在蒸腾着热气的包子铺、叮当作响的铁匠铺、挂着各色幌子的杂货摊间来回穿梭,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叹声。他庞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引来不少侧目。
古星河则显得心不在焉。昨夜那女子苍白的面容、眼中冰冷的戒备,以及那件被血浸透的夜行衣,如同盘桓不去的阴影。鬼谷一脉的直觉向来敏锐,他嗅到了这看似平静街市下潜藏的危险气息。
“杀人啦!县尊大人……县尊大人被杀了!”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捅破了清晨的宁静,瞬间撕裂了所有的市井喧嚣!
整条街仿佛被投入冰水之中,瞬间死寂。紧接着,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爆发开来!人群先是凝固,随即炸开了锅,哭喊声、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杯盘摔碎的刺耳声响混作一团,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般四处奔逃,互相推搡践踏。
“县尊死了?”
“天杀的!谁干的?”
“快跑啊!要出大事了!”
古星河眼神骤然一凝,一把拉住正茫然四顾的阿骨,将他瘦小的身躯护在身后,目光如电般射向混乱的源头——县衙方向。只见衙门口已经乱作一团,几个衙役面无人色,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语无伦次地嘶喊着。
他没有丝毫犹豫,逆着惊恐奔逃的人流,大步流星地朝县衙走去。阿骨紧紧跟在他身后,像一头忠实的守护兽,本能地替古星河挡开那些慌乱冲撞过来的行人。
县衙内一片狼藉。尸体已被收敛,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古星河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尺子,迅速扫过地面、墙壁、门窗。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靠近后窗的青砖地面上——几滴已经半干涸、颜色深暗的血迹,几乎难以察觉。血迹的形态,边缘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被高速甩落的细长拖尾状。这是高手在纵跃发力时,从伤口溅落留下的痕迹!
血迹断断续续,指向衙门外一条僻静的小巷。
“走!”古星河低喝一声,身形如风,瞬间掠入小巷。阿骨低吼一声,迈开大步,紧紧跟上。他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血迹如同一条诡谲的暗线,时断时续,在僻静的街巷间蜿蜒。古星河的眼力惊人,总能从尘埃、青苔的微小异常中重新捕捉到那微弱的痕迹。阿骨则凭借野兽般的嗅觉,不时抽动鼻子,确认着风中残留的、那一丝极其淡薄的血腥气。
痕迹一路延伸,最终指向了城外。古星河和阿骨迅速穿过低矮的城门洞,城外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荒凉的乱葬岗边缘,稀疏的枯树在深秋的风中瑟瑟发抖。残阳如血,将西天染成一片凄厉的赤红,也将地面稀疏的草叶镀上了一层不祥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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